“喂，零七，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我被李教授赋予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将会进入休眠状态。本身我的侦探人生也就会在24小时内结束。”
“……”
“有趣。我并非人类，但此刻竟然也有点想感叹，真的是短暂的一生。
“的确，真的是短暂的一生。”
“……”
“喂，零七，还在吗？”
“在。”
“你说，我会成为好医生吗？”
“我没有配置相关知识。我只知道，你是教授最笨的学生，可并未研究过‘笨’和‘好医生’之间的关系，因此无法断言。”
“我想也是。”
于是，米洛闭上了眼。
……
【幕后】
到这里，故事便结束了。
“接下来，是对观剧者的挑战。杀死李教授的凶手究竟是谁，这座医院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你能发现吗？”
故事的真相，也是时候揭露了。
……
在回程的车上，我主动提出最后走。
难得的机会，我也想体验一下步行的滋味。
林清寒正走在我身边。
我们之间，以微妙的默契，连接在一起，彼此都未打破这宝贵的寂静。
不过，她应该也察觉到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都是时间的问题。
“你一开始称新来的登山客为‘女人’吧，后来却叫我‘女孩’，幸亏零七没有发现。”
“唉，毕竟年龄越来越大，有些习惯改不过来了。”
现在，完成了一切的42岁的我，正走在和十年前的我相同的道路上。
虽然天气还有点冷，但阳光正好。
我再次想起十年前，那个发现李老师死掉的早上。
我和其他人准备坐电梯下楼，去找那个夜晚拜访的女人。
外面天气很差，乌云密布，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医院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暴风雪山庄。
而就在我们进入电梯之后，整个医院发生了停电故障。
当我们终于通过逃出电梯，有两件事实，对我们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一是，我们在病房里，发现了女人刚自杀的尸体。
附带着一封认罪书，讲述了她失手杀人的罪行。
原来，她曾经是李老师雇佣打扫的阿姨，因为本身的钟情妄想障碍，而纠缠上了李老师。
在遭到多次拒绝后，她再次乔装成登山客前来对峙，却失手杀死了老师。
这是老师生前，完全没想过的死亡方式。
二是，本来负责推理的侦探零七，因为停电，已无法再联系到了。
在陈述的同时，我陷入了回忆——
……
“没想到，我爸会是这么死的。”
“好吧，我们去恢复供电，把事实告诉零七。”
然而，心情复杂的我，刚要转身，却被师姐一把抓住。
“不，不可以告诉零七。”
“师姐你在说什么？凶手都自杀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恢复电力。”
师姐的眼神，如死水般沉着。
“实验数据的解锁，需要的是活着的犯人。如果就这样告诉零七，我们可能就再也拿不到数据了。”
“那、那怎么办？”
“刘慕，你难道就要让我爸的尸体，白白放在这吗！”
“不是的，李响。老师的尸体我们可以处理，但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扮演一个活着的凶手！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出老师能做出的数据。我们需要它，李响，你也不希望老师的研究白费吧！我们需要一起欺骗零七。”
“说得容易，可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被师姐散发的诡异气息笼罩了。
“米洛，你说过，CT室里的零七本体没有鉴定身份的硬件设施，只有一台PCR仪吧。既然如此，零七鉴定凶手的方法，不是只能依靠它了吗？”
“你是说……”
“想想凶手有什么特征。这女人她既然到过李老师卧室，就一定感染过HRV。李老师肯定早就设计了鉴定早期病毒感染的方法——运用那台检测病毒核酸表达水平的PCR仪！”刘师姐的嘴唇颤抖着。
我感觉，一个无比巨大的计划，正在成型。
“可即使这样，我们依然不知道，如何获得阅读实验数据的权限吧。”
刘师姐闻言，在尸体旁来回踱步着。
但我已经想到了答案。
“也是用那台PCR机器吧。”
众人的目光，第一次集中在我本人的身上。我也终于发现，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我想，李老师也需要动用权限，才能编辑数据，可机器又如何确认李老师的身份？”
“这种病毒，在体内增殖的速度是可以估计的，可以凭此推断患者感染病毒的时间。”
“想来，李老师是在机器里预设了参数，只有机器检测到样本体内病毒已感染10年，才会开放权限。这是李老师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刚感染病毒的人类，以及一个感染了十年病毒的人类？”李响大哥露出了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
“不，这还不够。”
师姐补充道，“这样的人，外界倒也不难找。可我怀疑，老师对他卧室中的病毒进行了基因编辑，插入了特殊的基因片段作为标志——那样的话，只有感染了李老师的病毒的人，才符合要求。”
……
“这便是我们的结论。”
“你们真敢赌啊。”
我没有回答：“我们知道，零七会在停电后，存在于待机状态，只要恢复供电即可继续工作。于是，我们保持着停止供电的状态经过十年。”
“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再次来到这间医院，恢复供电。进入电梯后，会发生信号丢失，恢复供电后的零七，即使察觉到了信号的丢失，也会以为是电梯的原因。”
“这样之后我再来找你，正好可以衔接上零七十年前的记忆。”
“按照你们原来的计划，准备让谁来扮演犯人？”
“本来是准备让师姐来的。推理的流程，我们已经料想到，反正最终只要准备好十年前，我们自己提取下来的样品即可。没想到，你会在那一晚拜访我们，因此干脆让你来本色出演第四人。”
“竟然没想着把我赶走？”
“毕竟是深山，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孩在外面露宿呢。另一方面，也是师姐找的合作实验室，这些年进展缓慢，她更要争分夺秒。”
“扮演李苛言教授尸体的是谁？”
“那是李老师的儿子李响。你看，只要穿上手术服戴上口罩，再趴在地面上，任谁都难以分辨吧？”
“原来叫做李响，我说为什么我今天都没见到过这个人。那么，密室和里面的病毒……”
“我们只不过模拟了十年前的密室而已，病毒当然已经不存在了。我在十年前，曾经和零七描述过房间内的情况，复原是为了防止露出马脚。”
“这么一来，你对我的推理产生的震惊感，完全是装的啊？”林清寒似乎有些气愤。
“啊……但你能这么快得知答案，我的确很惊讶！不、不愧是侦探。”我尽力打着圆场，“你呢？你是什么时候感觉不对劲的。”
“从你在房间里闹肚子，说要出门的时候发现的。”
“哈哈，那个时候？”
“当时你这么慌乱，肯定是零七告诉你，他知道犯人了。然而，根据密室的推论，最多只能知道凶手眼睛不好。零七凭这一点确认我是犯人，这实在太不严谨了——以你们的年龄为参考，大家都有可能患有白内障。所以我猜测，零七对你们的年龄认知有问题。”
“原来如此，哈哈哈。”
我想通过笑声，驱散环亘在林清寒周围的阴霾，然而，却是杯水车薪。
“可是为什么会是你呢？”林清寒轻声问道。
“嗯？”
“这间医院发生了两起谋杀案。一起是李教授之死，另一起便是那两人合谋谋杀了你。为什么会是你呢？为什么要让你去感染李苛言教授房间内的病毒呢？”
没错，要同时满足所有条件，必须要有一个志愿者，进入李老师卧室，并感染病毒。
然后在十年后，前来获取权限。
而十年前的那天，面对师姐和李响大哥脸上的难色，是我举起了手。
林间传来一丝冷意。
“很容易理解吧，我是李老师最笨的学生。总不能让他们感染了病毒。”
“李教授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才招你为学生的。”
“哈哈，但总得让我当一次主角吧？”
“这病还有机会治疗吗？”
“……”
我停下了脚步。林清寒超过了我来到了前面，然后回过头来，眼镜后的眼神写满了困惑。
“在你看来，为什么李老师要把权限，设置为感染了十年病毒的人，才能获得呢？”
“嗯……按照他本来的设想，可能是想让被感染的凶手，和自己一样潜心研究十年吧，只有赌上自己生命的研究，才有可能出成果。也许他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如此，这的确像是李老师的想法……”
“你果然不愿意正视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本来可以在十年前，直接恢复电力，伪造凶手后，再思考权限的事。然而，你却把一切拖到了十年后的现在。”
“有什么区别吗？”
“你是怕，万一零七告诉你，还有其他获得权限的方法，你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吧。你害怕自己会面对十年的懊悔，因此选择抱着自我牺牲的满足感熬过这十年。你这个……笨蛋。”
“也许没错吧，我只是沉醉于自我欺骗。嗯，我的确后悔了——说不定，我本来能成为一个好医生。”
林清寒停下了脚步，直到落后于我，再快步赶上，“我想也是。”
我和林清寒，继续走在山间的路上。
那座困住了我十年的医院，在我身后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