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58号盒子不存在的金店

陶家冲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手上却没闲着。

从抽屉里翻出个黑皮笔记本,将收音机里两人的对话内容,大致记下来。

那两人聊了大约十几分钟,似乎大体上商定了抢劫计划,一阵沉默之后,收音机的喇叭里恢复成了沙沙声。

陶家冲放下笔,这才想起电热锅里还煮着面。

跑过去看了一眼,面已经成了一锅浆糊,咕嘟咕嘟冒着泡,还好水放得多才没糊。

陶家冲这时已经没有心思管面条,想起之前郭旭跟他说过的话——胆大妄为的金店劫匪,累计抢了三家,极大可能收音机里听到的就是第四家。

他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信息,时间是九月四号晚上,也就是明天,金店名字对话中并未提及,但大致位置已经清楚。

位于湖西大街西侧,民康药店对面。

他对那边不熟悉,不清楚民康药店对面是什么金店。

想着时间来得及,明天早上去报案也不迟,

不能直接去。

当面问起来没法讲,公共电话最稳妥,匿名报警,不会牵连到自己。

定下主意,他空着肚子,修好了两台显示器,关闭电源,拉下卷帘门,骑着自行车回家。

开门进屋后,母亲正在客厅看电视。

他换了拖鞋,问:“妈,还有没有剩饭?”

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问:“你还没吃?”

“郭旭烦了我半个多小时,搞得没时间吃饭。”

“我给你下一碗面条吧。”

母亲打开冰箱门,拿出两个鸡蛋,“郭家的小子也是够不省心的,老郭两口子费了多大劲给他弄进去。听说现在要进厂子里坐办公室,都得考试才能进。”

陶家冲、郭旭和周启三家当中,郭旭家里条件最好,父母都是电子厂的领导。

虽然退休后影响力减弱,却依然能动用各种关系,把儿子塞进国营大厂的要害部门。

周家次之,但周启学习好,重点大学毕业后,考了公务员,虽然是执法局民警,但好歹也端的是公家饭碗。

而陶家,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他陶家冲的表现,都是垫底的角色。

陶家冲读书时成绩很差,就喜欢捣鼓电子产品,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直接读了技校。

没想到毕业后,却发现中专学历根本找不着工作。

老陶无奈掏空家底,在街边盘下一个店面,帮他开了一家家电修理铺。

陶家冲原本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干维修家电,但从小到大怕极了独断专横的父亲,只好乖顺地接受操控。

却没想到,干了一段时间,老陶又嫌弃他心思蠢笨,不会笼络客人,赚不到钱。

两人又为此发生争吵,几近反目。

这段时间,在母亲的调停下,才缓和下来。

陶家冲不想同母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想起片刻前遇到的怪事,就岔开话问:“我爸呢?”

母亲朝另一个屋子努努嘴,说:“还能干啥,捅咕他那些宝贝呢!”

陶家沖硬着头皮推开小屋的门,一股锡融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陶正坐在桌子前,用一个电烙铁,在电路板上焊电子元件。

“爸,我问你个事儿,收音机串台的话,能收到不在播音室里的对话吗?”陶家冲问。

老陶摘下老花镜,看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违背常理,除非是见了鬼。”

陶家沖默默叹口气,心想可能真是见了鬼。

……

第二天一早,他出门买早餐,在包子铺门口排队,碰见哈气连天的周启。

同郭旭的身型相比,周启不适合做执法者,又矮又瘦,眉眼温和,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不过这两年倒是壮实了一些。

初中时才真叫瘦,一阵风能吹跑。

“家冲,过两天你帮我约一下郭旭。”

周启搂着他肩膀说,“咱们找个地方喝点,上次的事儿真不是我不帮他,我们有纪律。”

“你能这么说就太好了,其实这事儿是他不对,过后我就说过他,但他那人你也知道,好面子,过两天就好了。”

“行,那你先帮我和郭旭说一声,我这上了一宿夜班,困得不行。”周启说罢,转身往家走。

陶家冲看着周启离开,脑子里还在想着报警的事儿,心想要不直接跟周启说一声得了,下意识就喊:“周启,你等一下。”

周启走出去没几步,听声站住,转身看他:“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问你约周几合适。我和郭旭时间都好说,主要看你。”

陶家冲脑子里转了一下,遏止了直接告诉周启的冲动,

主要是这事儿来的莫名其妙,万一告诉周启之后,他当成大事通报上级,最后发现什么事儿都没有,反倒连累了周启。

“我想想。”

周启挠了挠脑袋,"下周四,周五都行,那两天我倒班。”

“知道了,你快回去补觉吧。”

吃完早餐,陶家冲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来,没去铺子,而是朝另一条街骑过去。

他记得,那条街的路边,有个公用电话厅。

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上班时间,他把自行车停在电话亭边,掏出IC卡,插·进卡槽,随后拨打湖西大街执法局的电话。

之前同周启闲聊的时候,他了解到,各个执法局都有辖区。

辖区下发生案件,首先出警的是执法局。

将要发生抢劫案件的地方,就在湖西大街,他打电话给湖西大街执法局,算是正中靶心。

凑巧,周启还是该执法局的民警,之后有什么事儿,也能从周启嘴里探听到。

电话忙音响了几声,接通,对方问有什么事儿。

陶家冲压着嗓子说:“今天下午,湖西大街西段,民康药店对面的金店有人抢劫。”

说罢,立刻挂断电话,拔出电话卡,骑着自行车回到店铺里。

整个上午他都神经紧绷,中午吃完母亲送过来的午饭,又骑车到另一处公用电话打电话报警,他怕上午那通电话被认为是恶作剧。

电话接通后,他再次重复之前那番话。

这次电话挂断稍微迟了些,听到电话对面有人朝他喊:“根本就没有金店,再打电话——”对方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

他一边把电话卡从电话机里抽出来,一边回想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根本就没有金店。

什么意思?

那里没有金店吗?

他脑子里想着,骑上自行车返回店铺,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奇怪,便请旁边的五金店老板盛叔,帮忙看一下店。

随后,他骑车赶往湖西大街。

南湖周边的街道,都和“湖”有关,湖东大街和湖西大街把南湖夹在其中。

陶家冲沿着湖边的林荫路骑行,湖水浩渺的南湖就在近前,阳光洒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入目,带着水汽的凉风拂过面庞。

陶家冲无心欣赏,两条腿飞快蹬着车,终于看到前面的湖西大街路标。

但他目前还处于整条大街的中段,拐过街角,朝西骑行。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赶到目的地,站在路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对面。

他身后是白绿色的药店牌子,上面写着“民康药店”四个大字。

但对面别说金店,什么建筑都没有,是一片茂盛野草遮蔽的荒地。

……

陶家冲从车站出来,外面天气阴得像是马上要从云端渗出水来。

前两天立秋刚过,可眼下的天气,一点秋天的感觉都没有,还处于盛夏的潺热之中。

他扯了扯脖子上的衬衫领子,像是松开悬颈的吊索,环视周围陌生又高大的建筑。

他下意识回看车站名字,以确定自己没有下错站。

经过确认后发现没错,这就是他的家乡。

只是没想到,过往十年间,这个小城市,竟然发展的如此迅速,好像时光在这里是以倍速在流动。

他穿过站前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一群黑车司机的招揽中挤过,终于看到郭旭站在路边向这边张望。

十年前,母亲去世后,他同父亲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离开家,坐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位于西北的一个城市里打工。

因为有电器维修的经验,进入一个大型电器集团,在当地分公司的售后维修部,负责洗衣机、冰箱、空调等各种电器的维修。

每个月发工资,把绝大多数钱汇到父亲的账户,剩下的用来支付日常用度。

十年来,他一次都没回过家。

反正在他看来,父亲看重钱财,那就给他钱。

但说是这么说,私下里,还是托郭旭和周启,多多看顾父亲。

所幸这些年并没什么大事儿,直到前段时间,郭旭打电话告诉他,老陶脑淤血住了院。

十年未见,郭旭胖了许多。

穿着一件灰色T恤,肚子外凸,下·身是一条松松垮垮的黑裤子,脸颊上的肉,在鼻翼两端形成深刻的法令纹。

下巴上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陶家冲看着昔日老友,满面沧桑的样子,心里涌动着。

陶家冲走到近前,郭旭迎上来。

两人抱了一下,相互拍打肩膀,随后上车。

郭旭启动面包车,从车流拥挤的广场转盘路拐出去。

“有没有什么新情况?”他问郭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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