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你看,没有意义的,我只差一块拼图,而你只有一块拼图。”
“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就说来话长,我只能简单跟她解释:“他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胞弟迪恩,不拿他做了替身。”
或者,不只是替身。
当我眼前浮现出迪恩拘谨端坐的模样,心头恍然大悟。
这个自闭患儿,一直被哥哥保护得很好,要不是杰纳斯这种巨星的陨落,竟然如此波澜不兴,我也不会注意到他。
一直以来,我都把他排除在嫌疑之外。
是嫌弃他走路都必须踩直线,乔敢大大方方扶他上位,无非也是认为他方便操控。
倘若,他真如乔所言,拥有不亚于哥哥的才能,那我俩很可能都被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蒙蔽了。
交流障碍,不是智力障碍。
如果他是伏在蛛网中间的那只蜘蛛,一切事情便有脉络可循——
是他接棒哥哥,成为天意科技的首脑,也是他让本该破产的伊甸园计划,起死回生。
桑迪参加首批试验,暴露了记忆,他在复仇心的驱动下,制定了一整套精密的报复计划。
幻觉、杀手、乔,乃至阿拉娜,都可能是嵌入其中的一环。
这个推测,还不足以解答每个问题,但我仿佛已能看见,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根亮晶晶的蛛丝,遥遥指向黑暗深处。
现在,我只需要一点点验证。
“阿拉娜,关于那封匿名邮件的撰写人,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看我刚说什么?”她似乎觉得,我茅塞顿开都是她的功劳,“我没有怀疑对象,但有一个黑客朋友。”
我也有一个黑客朋友。
在我把手机拿去找他检查的时候,他告诉我一切正常。
不过,阿拉娜的社交圈子段位,显然比我的高。
……
昏暗的地下室里。
挺着圆肚腩的地中海老男孩,牛饮完第三杯咖啡,“噼啪”一敲键盘:“搞定!”
“追踪到了?”
“当然,发邮件的这个人很厉害,他的IP经过三重加密,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路径隐藏方式,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不过,我……”
“直接告诉我们在哪儿就好。”
“你们绝对想不到。”秃黑客很兴奋,“硅谷,天意科技。”
……
杰纳斯大厦,天意科技总部。
科技公司彰显卓越感的方式,千奇百怪,眼前这座楼,却选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高。
楼顶的“J.C”标志,脾睨飞扬。
如果晚上来这里,还可以看见,它浮动着淡金色天使光辉,有如上帝的目光。
“真高啊。”阿拉娜从车窗里探出头。
我本意是不让她来的。
超级杀手和幕后黑手正式会面,一听就明白危险系数。
但是,我的车还泊在华特的庄园外面,所以没有办法。
“你数过有多少层吗?”她仰面眺望,“我数过。”
“六十层,电梯里有。”我不懂她为什么要数。
“为了凯瑟琳的失踪案,我在这里蹲了三个月。要么楼里有密道,要么杰纳斯从不出门。上面十层是科研区,设有门禁,顶楼是杰纳斯的私人区域,只有一部专用电梯可以上去。”
走在天意科技的大厅里,阿拉娜压低声音向我科普,“我们得想办法搞到通行证,你这样横冲直撞,是不行的。”
“放心,我不是第一次来。”
我领她走进电梯,摁下“49”楼,这是无权限通行的最高层。
阿拉娜略略扫视一眼密密麻麻的按钮,不解地问:“为什么没有十三楼?”
我答道:“杰纳斯是个基督徒。”
电梯层层攀升,却并没有在数字跳到49的时候停下。
阿拉娜又惊讶又崇拜:“你为什么这么神奇?”
我右手轻轻扶上后腰:“这不是我的原计划。”
磁性的男声,在电梯里响起:“林先生,阿拉娜小姐,克劳德先生一直在等待两位。”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试探道:“亚当?”
“你好,先生。”
还真是它——杰纳斯的智能管家,和那个让它主人声名鹊起的初版A模型同名。
只不过,我上次见它的时候,它还只会冲咖啡。
行上顶楼,亚当指引我俩,走进会客室,里面没有人,只墙上挂着一方宽大的屏幕。
“请坐。”一只智能机器人,端上两杯咖啡,屏幕“嘟”一声打开。
终于见到正主,阿拉娜攥紧双拳,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迪恩正襟危坐于书桌之后,西服整理得一丝不苟,棕色眼瞳不断在镜头和另一个方向间来回扫视。
明明他才是掌握大局的上位者,看起来,却像被班主任凝视的小学生。
“你好。”他说话的样子,十分端庄。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款待我们了。”
“不,我要惩罚你。”
我默然半晌:“这算是承认了?幻觉、绑架、杀手,都是你的手笔。”
“我没有承认,我接下来才要承认。”
他不停搅动手指,“这半年来,针对你的攻击,都是我策划的。我要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还要亲自让你明白这一切,因为这正是复仇的意义所在。”
太可悲了。
我目睹过那么多场复仇,从没有谁,可以让我尴尬得满身鸡皮疙瘩。
如果我要了结一段恩怨,我希望站在终点的对手,拥有神性。
然而,当这个凡人把自己暴露在我面前,我意识到,幻想中的那些场景都不会发生了。
我只用杀掉他,就像切一片牛排那样简单直接。
“有什么想问的,就快点问吧,他很快就不能说话了。”我拍了拍阿拉娜的肩,径直走向门口。
迪恩仿佛看不见她,自顾自继续说:“你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在为某个人寻求公道,但其实我们并不相同。你夺走了我最亲近的人,我却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性命。我的目的,只是让你痛苦。”
“没有伤害任何人?那桑迪算什么?”门被我一脚踢破。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他从桌下提起一只陶罐。
我正纳闷,阿拉娜忽然惊呼一声。
回头看,端咖啡的小机器人,正举起双臂瞄准,一只手的膛道,已经射空。
好个声东击西。
我狼狈避开射来的短箭,冲上前去搂起它,往地砖上一跺,飞屑四溅。
“他想用机器人刺杀我?!”
阿拉娜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手,不听使唤了。”
“是麻醉镖。”我小心帮她拔出,握抢走出房间,“在这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