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次饮用后,效果却变得平平无奇。
程老头不由得想起,当年在部落里,那位满脸沟壑的黑面老人说过的话——只能饮用一次。
之后,又想到他说的另一句话——不可用自己的骨头!
为什么呢?
他心里生出好奇。
……
“来,摸摸。”程老头抬起左腿,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心想,不会吧。
伸手去摸,裤子下面冰凉一片,硬邦邦的不像是肉·体的触感。
老人刷地把裤腿上撸,露出下面钢铁颜色的义肢。
膝盖以下都是假的!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已经预料到,但真看到后,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您用自己的骨头来实验?”
“你不知道……”程老头叹口气,“我从国外回来时,才知道家里出了事。”
“我家是经商的,一直行得正坐得直,因为不想和当地有名的大混子沆瀣一气,而被对方嫉恨,进而设计坑害。我父亲一命呜呼,随后家产被对方侵夺。”
“那人手段极高明,钻各种法律空子,几乎找不到破绽,城府又深,结交黑白两道,几乎没办法通过正常方法夺回家产。”
“我为了复仇,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先是斩下脚趾,但还不够……”
“于是,一点点将半条腿的骨头粉碎喝掉,就这样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才将那人连同羽翼,逐个收拾掉。”
“那这些来喝咖啡的人,是怎么回事儿?”
“是我这些年遇到的失意之人,品行不错,我给了他们一个翻盘的机会。”
“我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发颤。
“能。”程老头点头,混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闪着幽光,“但没必要。”
“有副作用?”
“当然,这是在同魔鬼做交易。”
“什么样的副作用?”
“成瘾性,无法戒断,一旦你喝了,就无法舍弃。那种大脑经过刺激产生的快感,你也体验过,但服食自己骨头,感觉要比你体验过的那种强大十倍……”
“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你就是王,没有什么是你掌控不了的,那种美妙的感觉,会让你的灵魂升华到另一个层面……”
老头说着说着停下来,两眼呆滞,脸颊肌肉微微颤抖,似乎陷入到了对那种感觉的回忆中。
“这么说,你们还在……”
“没错。”
老人点点头,“如果不用太多脑力,单纯应对成瘾性的话,只需要一点就可以,间隔时间也够长,一个月饮一次便能压制冲动……”
老头说到此处一顿,长长叹气。
“但毕竟是自己的骨头,只要你活得够久,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整个吃尽……”
我听得后背直冒冷汗,原本心头火烧火燎的期望,顿时熄灭。
“还想要吗?”程老头嘴角扯出意义不明的笑。
我摇摇头:“还是算了,我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平平淡淡当一个小人物,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不错。”
老头赞了我一句,“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心态还是可以的,这第一关算你过了……”
“啊?啥就第一关?”我大感意外。
……
我没想到,宁晓峰会来找我。
那天下午天气很好,我站在店外的街边发呆,一个穿着西装的壮硕男人,穿过街道朝我走来。
我以为他只是路过。
结果他停到我面前,说:“您好,我老板想要见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街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像是为了配合他,后座的玻璃滑下,宁晓峰的脸出现在窗户后,并向我摆了摆手。
我心里疑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上班?
跟着西装壮男走过去,壮男为我拉开车门,然后走到街边阴凉处点烟。
我坐进那轿车的宽大后座。
宁晓峰坐在里侧,看着我,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我上下打量了他,心里猜测,他付出的是身体的哪一部分。
“巧合。”宁晓峰像是知道我困惑一般解释道,“我没调查你,也没跟踪你。”
我心想,那谁知道啊,还不是你怎么说,我怎么听。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工作。”
他继续说,“你们老板和我是朋友,要不要帮你说说话?”
“不用。”
我摆摆手,“不值,又不是什么好工作。”
“说得对。”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嘴角溢出笑意。
“感觉你像是坐在宝山脚下,却还在要饭。”他忽然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没说话,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宝山啊。”
他拉长声音,手指点点自己的胸口,“例如我……当然,还有你见过的那些,每一个都是在一个行当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就没想着用用?”
我摇头:“我只是在那里打工。”
他摇着头叹口气,脸上浮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确实不太懂你们年青一代的想法。”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声调又忽然升高,“先生应该和你说了我们的事吧?”
我点头,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些人是有何等魄力,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斩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然后还能坦然喝掉。
“为什么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情?”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眼睛微微眯着。
身体一下前冲,伸手抓住我的衣领,眯着的眼睛一下瞪大,凶狠地瞪着我,“你有什么资格?”
他口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有一股硫磺一样的味道。
我被吓得说不出话,那种感觉像是面对一头凶兽。
僵持几秒,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瞬间收敛脸上凶狠,松开手,还贴心地帮我捋平被他抓皱的衬衫和衣领,说:“抱歉,我这几天脾气不太好。”
说罢,缩回身体,重新变成之前那副儒雅的样子。
我这才缓缓吐出胸口憋压的一口气。
“你好像很享受生活在底层的感觉!”他微微带着嘲笑的语气说。
你他妈才享受,全家都享受。
我心里对他破口大骂,却不敢表现出一点怒气。
“我也想过有钱人的生活。”
我说,然后摸摸自己的手指,“可我不想吃掉自己。”
他挑了挑半边被斩断的眉毛,说:“有一个办法,不用像我们这样,还能过上好日子,你想不想听?”
……
“他们当中有人找过你了吧!”老头忽然说。
我心里“咚”地一跳,腋下立刻渗出汗来。
“那个……”
“不用解释,我知道的。他们肯定是想让你从我这里偷赤丹的培育方法,唉……”他叹口气。
“我毕竟老了,而他们还很年轻,万一有一天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怕跟我一起陪葬……”
“很正常,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他们之前也不是没往我这儿塞过人,都给我赶跑了。”
“你这个孩子,我看着顺眼,不用你偷,我会把你想知道的全告诉你……”
说到这里,他顿住,目光幽深地望着我,“但你得陪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我下意识问。
“你装作不知道,按照他们计划行事。”
“为什么?”
“这个活儿我干了好多年了,腻了烦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不想最后死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屋子里。你来接手,我就自由了。”
“那您直接不干了不就完了嘛!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老头剧烈咳嗽,咳毕,又深吸一口烟,“他们不会放我走,我和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晓峰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图谋的,是掌控所有喝过咖啡的人,并引入更多的党羽。”
“这就像一个秘密社团,而且比秘密社团还容易操控,毕竟只要你加入,有生之年,几乎无法退出。”
“他是我选中的,我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他年轻的时候,拥有出色的数学天赋,在高校做研究,因为不想弄虚作假而被排挤,最后不得不离开,进入一家金融机构。”
“结果,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陷害得差点进监狱。是我把他从走投无路的困境里解救出来。”
“结果却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极端,越来越危险。”
我的脑子里,出现宁晓峰欺近我身前时的凶恶神态。
“他是个不知道满足的异类。”老头继续说。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想着去搞邪·教那一套,还妄图想取我代之。”
“我警告过他一次,断了他的供应,这才让他冷静下来,但我知道,他只是表面上装老实,实际上一直在蛰伏。但老头子我有心无力了,不敢再断他供应,我怕他鱼死网破。”
“那您想怎么做?”
“让他们主动抛弃我,具体计划,稍后再告诉你。”
“好,我配合您。”
“你先跟我来。”他说着,转身朝操作间走。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操作间,
只见他搬开靠墙撂着的一些纸箱杂物,掀开下面的褐色地垫。
一面镶嵌在水泥地面上的四方形的金属门,赫然在目。
不知道是什么金属,黑黝黝的,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独特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