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闷热烦躁的下午,韦司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郊区一座僻静且隐秘的别墅前。
他按下门铃,对着通话器说:“你好,我是韦司。”
“请进来吧。”一个优雅沉稳的男声响起。
接着“嘀”的一声,别墅的门锁打开了。
韦司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很暗,韦司一时什么也看不清,等到眼睛适应之后,猛吓了一大跳。
一条体型硕大,模样吓人的黑色猎犬,正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差点以为这是个雕塑。
但仔细一看,狗嘴半张着,舌头微微颤动着,黄褐色的眼睛不时眨动一下。
狗眼中既没有警惕的神色,也没有欢迎的意思。
而是像个老谋深算的老头,不露神色地探询着他,目光似乎已达他的心底。
这让韦司感觉,刚才通话器中的声音,是这条狗发出的。
猎犬站起身,优雅地转身向楼梯上走去,还回头给了韦司一个微妙的眼神,那意思是请跟我来。
韦司跟着猎犬上了楼,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
一个穿着灰色家居服的男人,从一张高背椅上慢慢起身,向韦司露出和善的笑容来。
“我是安源,欢迎您来我家,抱歉,我的腿不方便,不能下楼迎接你。”
韦司注视着这个叫安源的男人。
他三十多岁,颧骨高耸,脸部线条很明显,乌黑明亮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气质优雅高贵。
但是他的眼睛,却有一股跟年龄不相称的气息,有一种陈旧的感觉,这让韦司感到有些不舒服。
“谢谢你的付出,是你救了我。”安源蹒跚地上前,向韦司伸出了左手。
“应该的。”韦司不自然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他对自己不成熟的状态很不满意,不过,这可不怪自己,应该怪自己的血型。
韦司的血型,被称为Hi系统,是一种很罕见的血型,每百万人口中仅有4.8例。
所以说,拥有这种血型的人比较倒霉,需要输血的时候,容易遇到库存不足的情况。
两个月前,韦司接到紧急电话,医院有一位出意外事故的Hi血型伤者,但库存血液不足,于是他来到医院,贡献出了400毫升血液。
他当时并没跟这名伤者见面。
因为对拥有特殊血型的他来说,常常遇到这种事。
过了一个月,伤者主动电话联系了他。
这个叫安源的男人,向他表示感激,在电话里跟他聊了很久,并邀请他到自己的家中做客。
韦司原本不想接受邀请。
但从谈话中得知,安源是个外籍华人,住在本市的别墅区,应该是个有钱人。
于是,他改变主意,接受了邀请,也许这位有钱的单身汉,打算酬谢一下自己?
但是他失望了,安源说了几句感谢话后,没有一点掏钱的意思。
而是不咸不淡地询问起一些韦司的个人情况来。
韦司愈发不自在了。
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一边打量着这间宽大的起居室。
他的目光,停留在书桌上的一副相框上,相片中的人应该是安源吧,因为长相一模一样,就是年轻了些,大概二十多岁模样。
但是,照片看上去又很陈旧,宛如上个世纪的产物。
安源瞥了一眼照片说:“那是我的祖父,这张照片是他在法国留学时照的,大概是……1940年吧。”
“简直跟你一个模样。”韦司不由惊叹道。
安源笑了笑没说什么,又问起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来。
但是韦司被那张照片吸引了。
目光不时投向书桌,照片中的人,似乎有一股魔力,那双眼睛分明是活的。
每当韦司将视线移开,总会感觉,相框中的人在观察自己,使他不由恍惚起来……
安源提高了声音,正在问他什么问题。
“什么?”他猛然回过神来。
安源略微不满地摇摇头说:“我是问你,愿意留下来吗?正巧我最近需要找个人,帮我整理一些资料。”
韦司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来。
“答应我,朋友,我会付给你满意的报酬,就算是我对您的回报吧,直接给您钱作为感谢的话,您一定会推辞。”
安源的手微微抬起,似乎马上就要掏出一张支票来。
“这件工作很有价值。”安源又意味深长地说。
韦司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强烈了,从他进入这间别墅以后,就像幽魂一样缠绕着他。
他感觉书桌上那张照片中的人离开了相框,正站在他身旁,低声劝告他:答应安源的请求。
猛一回头,却看见黑色猎犬,正蹲在地上看他,眼神分明跟照片中的人物一个样。
韦司留在了别墅里,做起了安源的助手。
其实,一切早在潜意识里做了决定,在跟安源见面前,安源已经透露出要雇佣韦司的意思。
韦司需要钱。
而且,还需要躲开一些讨厌的人,正好可以在这座别墅里,避一段时间。
这座别墅,是安源已故的父亲留下的。
韦司的工作,就是整理安源父亲留下的各种文件资料,这些资料装在大大小小十几个纸箱内,需要按不同种类归类。
需要做的事不多,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陪安源聊天,一日三餐准时有人从外面送来。
这种感觉像是在做客,临走时,还会有一笔钱拿。
看来安源说的没错,这只是通过一种独特的方式,表达对韦司的感谢。
韦司对别墅里的生活很满意。
只有一点让他感到厌烦,无论走到哪里,那条叫“吉姆”的猎犬总是跟着他,像是在监视他。
这天中午,他在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相貌跟安源一模一样。
照片中的人,显然不应该是安源,因为这张照片拍摄于上世纪八十年代。
但也不可能是安源的祖父,因为安源的祖父,那时该有六十多岁了。
那么,他应该是安源的父亲了。
韦司陷入迷惑不解中。
把这张父亲的照片,和祖父的照片摆到一起,再跟安源本人对照一下,那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世上竟有如此相貌一致的祖孙三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