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以后,相泽来到约定的地方。
那是一家不起眼的街边酒吧,隐匿在一排茶叶商店之中。
显露在外的,只是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如果不是此处的常客,几乎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
相泽点燃一支烟,从铁门进入,在门口恭候的服务人员,一眼便认出了他,轻轻颔首。
然后在前面带路,将其领到深处的一间包房。
两名西装笔挺的男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到来,急忙站起身。
外侧的那人企图与他握手:“警视署特案课,雅川。”
“你好。”
相泽把烟仍在地上,踩灭,却并未伸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叫雅川的男人有些尴尬,前伸的右手微微动了动,然后指向了一旁,对相泽介绍着身边的人:“这位是我们的金课长。”
相泽瞄了一眼那位年纪稍长的胖男人,冷着脸说道:“金课长,久仰大名。我在猛蚁特工队的时候就听说过你,这次调职到警视署担当顾问,本以为可以一起共事,只是没想到……”
他深吸口气,语气略显阴沉,“警视署把我当成累赘,排斥在公职以外,不仅半年来未让我踏入警视署大门,还一分钱薪水也没有支付过。”
金课长望着他,和善地笑着:“精英该用在只有精英才能解决的事件上。警视署处理的都是寻常案件,我们这群庸人自己就能搞定,哪敢劳驾你这位军方的战术指导专家。至于薪水问题,那是执法者系统高层的决策,在下实在无权过问。”
相泽比较厌烦这种毫无诚意的奉承与敷衍,于是将谈话拉入正题:“猛蚁特工队已经成为了过去,即便警视署不乐意,但我依然是警视署的特案顾问,你们在我闲置了半年之后突然约见,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环视四周,补充了一句,“竟然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金课长目光低垂,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并未作答。
雅川警探心领神会,急忙代他解释道:“相泽先生,毕竟你是军方调职过来担任特案顾问,要求你去警视署交代工作,实在有些不太礼貌。”
他的表情逐渐凝重,声音渐低,“这次的案件属于绝对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连神探金课长都搞不定的案子,想必一定非常有趣。”相泽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金课长放下酒杯,依然面带微笑:“在下能力低微,所谓的神探之名,只是媒体胡乱吹捧,遇到难题,还得依仗你这位真正的行家。”
未等相泽回应,他将说话对象换成了雅川,用命令的语气道,“把事情经过告诉相泽顾问。”
“是。”
雅川应了一声,然后对相泽说,“事情是这样的,巴别塔公司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死者是合伙创始人兼首席工程师朴建秀,他被手枪从身后击中心脏,立刻毙命。尸体藏在废料仓库里,由员工发现并报警。”
“我们调查了监控录像,发现此人来到公司后直到死亡,一直都没有出去过。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公司的内部人员。”
“调查发现,事发当晚有人听到了枪声,是从社长办公室所在的主计算机区域传出来的。”
“社长?”相泽讶异道,“中森良?”
“没错。”
雅川点头道,“在生物科学领域,他是权威人士。”
“是他干的吗?”相泽点了根烟。
雅川犹豫着说:“从现有的证据来看,他的嫌疑最大。中森良有一位叫权奈绪女助理,参与了很多机密的研究工作。”
“据她交代,中森良和朴建秀研究了一种高科技产品,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可以操控社会状态,甚至以此要挟中枢政府。”
“朴建秀与中枢和军方都有联系,似乎有将研究成果上交的打算,针对此事,他和社长曾经发生过剧烈争执。”
“而且,这位权奈绪女士,手里保存着一份隐秘的监控录像,清晰地记录了中森良开枪的画面。”
“凶器呢?”相泽问道。
“不知所踪。”
雅川沮丧地回道,“所以,此案的关键就是权奈绪,只有她出庭作证,才能使中森良的公诉成立。”
相泽侧头望着他,颇为意外,“都有监控录像了,还不能定罪?”
“只看到中森良开枪,却没有看到他打中死者。”
雅川摇头道,“这种证据只能算作旁证,杀人动机虽然成立,但中枢政府却否认了与朴建秀有来往,军方也没有表态,只剩下权奈绪的证词。”
“这女人的证词可信吗?”相泽又问。
“她没有作伪证的动机。”
雅川回道,“就这件事而言,她若不是参与者,完全可以隐匿起来,没必要站出来指证中森良。”
“我们调查过,她与中森良没有仇怨。相反,她是社长最信任的助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不该主动揭发中森良。”
“但是,正因为要自保,要将自己从巴别塔公司与中枢和军方的对抗中摘出去,她才挺身而出。”
“难点在哪里?”
相泽觉得无趣,语气也有些失望,“你说到这里,案子基本上就破了,择日开庭,证人交代全部,中森良百口莫辩。”
“如果再能从军方那里,得到朴建秀有意将研究成果卖出的证据,杀人动机也就成立了,哪有用到我的地方?”
这时,金课长清了清嗓子,接话说道:“问题就出在权奈绪身上,这个女人在我们严密的保护措施之下,竟然在自己家里凭空消失了。”
“消失?”相泽猛地坐直身体,“你确定?”
金课长神色凝重地回道:“我们在她所住的公寓层层布控,不仅进出的大门有专人把守,就连楼层的出入口,都安排了便衣执法者盯梢。”
“再加上,本来就有的各种监控设施,她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溜掉,只能是凭空消失。”
雅川补充道:“如今,能指证中森良的人只有她。巴别塔公司既然有与中枢政府抗衡的利器,中森良一定不想在此时被判有罪,权奈绪贸然出去,必然招致杀身之祸。她留在家里接受警视署的保护,才是最佳的选择。”
相泽盯着金课长:“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