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到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墙上的图钉,几架子的文件和机器,终于我摸到了门把手。
我轻轻转动,发出吱嘎声。
突然,门被打开了,上校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过这次,我的反应更快一些。
上摆拳。
我将他击晕,那沉重的躯体倒下了,此时,眼角警到卡帕罗姨妈从侧面闪了出来,她手上有枪。
我立刻跨步。
走廊光线较充足,墙皮早已剥落,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纸张,侧面挂着业绩表,午后的阳光,把一切都映照的闪闪发亮。
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前面的横梁,接着,数不清的碎木片,掉落下来。
我一个急转弯,通过楼梯跑到了楼下,身后扬起累积多年的尘土。
这层楼是一条一百米长的走廊,似乎先前我们被致幻剂困住的地方就是这里。
两侧都是打开的房门,是我和米娅在幻境中一一打开的,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倒在地上的假人模特。
而走廊尽头,一个金发碧眼的侍者模特,正立在那里,一模一样的,周围还有四五个他们似乎在动,在假笑。
我想,大概是药效还有残留。
我加速奔跑,地面上铺着猩红色的毯子,我大概不需要担心滑倒的问题。
第一颗子弹,击中了右侧假人向我伸过来的挥舞的枯手,飞溅的塑料片,划破了我的脸,我感受到鲜血在流淌。
我把假人踢倒,当做我身后的掩体,接着,它们便被打碎,还有三十米。
我顺势前滚翻,同时大口吸气缓解不适。
紧接着,面前的墙上,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弹孔,碎水泥和灰尘,崩的到处都是。
还有十米。
我已经听不到卡帕罗女士的咆哮了,只能看到周围子弹崩起的灰尘,终于,我冲到了一楼。
我看到了先前幻境中看到的吧台。
那只是一个咨询柜,上面摆着破损的啤酒瓶和杯子,以及一些散落的参考资料光碟。
而那壁炉,仅仅是一个嵌入墙内的碎纸机。
门口有人,是三个本地帮派分子,受人雇佣做事的暴徒,手持走私霞弹枪。
这些人,大多在这样偏僻的工厂,进行罪恶交易。
我丝毫不怀疑我暴露在他们眼中的后果。
但是他们今天,实在不应该来这里。
我悄无声息地潜到了咨询台后面,蹲着紧贴着那层塑料板,用一切方法倾听外面的声音。
我的瞳孔放的无比巨大,心跳几乎过速。
也不知道米娅现在怎么样。
该死的。
我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显然,帮派分子们也听到了,他们停止了交流,开始了走动。
杂乱的脚步声,让我喘不上气。
如果有机会,我要夺下来一把枪……
枪响了。
一个帮派分子发出骇人的惨叫,其余人开始还击。
卡帕罗女士疯狂地大笑着,我刚好从侧面看到了她。
只见满身是血的她,正在对着那三个倒霉鬼连续开枪。
他们的霞弹,几乎把她覆盖了,但是那血肉模糊的脸上,眼睛里映照出的地狱一般的枪火焰,让我永生难忘。
来自米娅那不幸家族的超自然嗜杀之性,似乎能治愈这些致命的霞弹枪伤,我开始颤抖,终于,所有的枪声都停止了。
只有那三个误闯了这死亡之地的可怜虫的喘息,接着,是那个恶魔拖沓的不像活人的脚步,
然后三声枪响,挣扎的呻·吟声停止了,一切归于寂静。
就是现在。
我跃起,一脚踢翻了咨询台。
卡帕罗姑妈甩过头,恶狠狠地注视着我,咨询台被一枪轰飞。
还有三步。
我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奔跑,跃上窗台。
小腿传来被子弹命中的撕心裂肺的剧痛,我摔出窗外,在地上打滚。
山下似乎有汽车的呼啸声。
我翻滚在炙热的沙地上,眼睛被汗水和沙土折磨地无法睁开,似乎有人在大喊。
我嘀咕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翻滚的力气,似乎也要被抽走。
卡帕罗姑妈正在冲出工厂,脸上的绝望和疯狂,更加难以描述。
她一边发出恐怖的尖叫,一边猛扑过来,一路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终于看到了这所谓的诺克伍德饭店的全貌。
再普通不过的工厂。
破败与死亡,衰落的工业象征,不过没关系,我就要死了。
我继续翻滚。
枪还在响。
我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整个世界都在跳舞。
左手又中了一弹,剧痛让我清醒了过来,我呼吸着鼻腔里血腥的空气,奋力向前。
我可以看到山下的车道了。
那是一辆天杀的警车,我想起来了——兰迪·道尔,那个巡警,他还是跟了过来。
“我在这!”我大喊了一句,像个抱成团的刺猬一样,向山下滚去。
……
这是我搬到西海岸的第三年,也是失去米娅的第三年。
如果不是身上的枪伤,我大概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我的未婚妻是什么?
一个感情骗子,故事大师,合谋者,还是真正的不由自主的女杀手,黑寡妇?
他们是谁?
我动用过执法局里的资源,一无所获。
那天之后,他们都蒸发了。
那个弗兰肯斯坦,那个疯女人,还有那个好心的上校夫人,甚至是米娅。
唯一的线索,是南美报纸上公布的,那个两年多都无人认领的无头男尸,身上散发着一股酸奶酪的味道。
如果那是卡帕罗姑妈的某个情人,我毫不意外。
我见识到了这诅咒的恐怖威力。
我总是会问,为什么是我?但是,最后却总会在沉默中结束。
直到那天。
……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六。
我从射击俱乐部回家,在地铁上和一个推销员吵了一架,接着我像往常一样去酒吧。
酒保和我很熟,他给我调了比例正好的一杯,我却很不满意。
于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一口也没喝,我知道,这很伤人心。
接着,我去超市买到了我这个周末的午餐,还额外买了一份麦片,虽然我并不喜欢这种东西。
然后我走路回公寓,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包裹。
是一张照片,合影。
一个婴儿和她,米娅。
那个女婴,有着和我一样的眼睛颜色,甚至是鼻子形状。
她的眉毛左边有一小块凸起,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眉毛,摸到了一样的凸起。
她的头发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是漂亮的姜黄色,非常漂亮的颜色。
照片上的女人,笑的非常灿烂,似乎她只是个普通的母亲。
我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她那不幸家族的诅咒,她的失踪和艰难,走廊似乎天旋地转起来。
我用颤抖的手,翻到了相片背面,是她漂亮的字迹:
逃,我快要到这里了——爱你的米娅。
我的心骤然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