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础隔着窗户,望见宋博人在屋外的身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因为自己这么一说,就把他气走了?
如果他就此自动辞职的话,真是太好了。
可惜,世事总不如人愿。
隔了一天,宋博又来到褚础家。
走进房间时,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着他和颜悦色的脸孔,褚础感到了更深的恐惧。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不放弃?
虽然琢磨不出答案,但更坚定了褚础的想法——
宋博一定怀着某种邪恶的目的而来。
为了搜集证据,褚础悄悄观察起宋博的行动,经过一段时间后,发现了更多疑点。
隔壁一栋楼里的夫妇,是新搬来的,褚础见过他们家五岁的儿子。
宋博借着帮忙提东西的机会,和那家的妈妈聊天。
聊完后,他转身拿出手机,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每次结束上课后,宋博并不会马上回去,而是在小区里闲逛,差不多把小区的每个角落都走遍了。
他还经常跟小区的住户套近乎,褚础只是远远看着,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些疑点,还不足以说明他在做坏事,但是又一件事的发生,给褚础送来了信号。
那天,爸爸下班,一到家就把手里的报纸递给妈妈。
面色凝重地说:“隔壁小区,发生了儿童失踪事件,执法者怀疑是被拐卖了。我们这里虽然还没事,但是也要提高警惕。褚础,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出门。老婆,你要看好他。”
“什么?拐卖儿童?”妈妈翻看起报纸。
褚础放下图书。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可以连起来了。
“褚础,你听到没有?”爸爸加大声音说。
“爸爸,执法者抓到坏人了吗?”
“报纸上说还在查。”
“我知道谁是人贩子!”
“你说什么?”妈妈放下报纸,和爸爸一起看过来。
“坏人就是宋老师!”
“你瞎说什么?”爸爸不满地皱眉。
“真的是他!我看到他跟小区里有孩子的人家聊天,还到处转悠!隔壁小区的构造,和我们差不多的吧?”
“他这是在熟悉地形,策划把小孩带走的路线!他跟小区里不少人说过话,一定是想从他们嘴里了解情况,寻找目标!”
“你这孩子,别乱说话。”妈妈斥责褚础,看向爸爸说。
“你得管管这孩子。怎么可以乱怀疑老师?说出去会得罪人的!”
爸爸笑着对褚础说:“你大概是看福尔摩斯看入迷了。我知道你不是在瞎说,但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说明宋老师做过那些坏事。还有,你别当着老师的面说这些,他会生气的。”
“他真的是坏人!他的额头上,长着坏人的魔鬼双角!不信,下次你们戴上善恶眼镜看他!”
夫妇俩互看了一眼,彼此都露出笑容。
褚础还想再说,但是看到他们的反应后,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从此,褚础多了个每天问爸爸,报纸上案子进展的习惯,希望执法者能证实自己没错。
半个月后,又一宗儿童失踪案发生,这次真的是本小区出了事。
有户人家的一个小女孩不见了,警车都开进了小区。
晚饭桌上,褚础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认为犯人就是宋博。
爸爸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摸着褚础的头对他说:“你一直都坚持,宋老师是人贩子,从今天起就不要再提了。因为他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
爸爸将报纸翻到一个版面说:“这上面提到了,执法者调取到我们小区的一个摄像头资料,里面拍到了嫌犯的样子,执法者正根据照片,面向社会,征集更多犯人的线索。”
爸爸指给褚础,看报纸上的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监控摄像的截图,图上,一个男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离开小区的后门。
镜头只拍到两人45度俯视角的背影,天色也暗,辨识度不高。
但是图上,男人后脑勺那块白色的秃顶,清晰可见。
“看到了吧?”
爸爸说,“虽然只拍到一个背影,但很明显,犯人后脑勺是秃的,年纪应该也不轻了,不可能是宋老师。”
褚础端详了照片半天,真看不出,半点和宋博相像的地方。
但他还是固执己见:“那就是他的同伙!他们合伙作案的!”
说完,正要离开,爸爸在身后喊住他。
褚础不敢违抗养父的话,乖乖地回到座位上。
“褚础,你也快十岁了,应该成熟一点了,不要这么任性。”
“但我还是觉得………”
“好了,今天不说宋老师的事了。我有别的要说。”
稍作停顿后,爸爸摸着褚础的头说,“其实,在你之前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比你大两岁,你应该叫他哥哥。”
褚础从没听他们说起这事,相当意外。
“他已经不在世了。”
说到这里,爸爸的表情变得哀伤,“两年前,他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同学们都有家长接送的,因为学校离我家近,我们叫他自己走路,没想到这么一点点路还是出事了。这件事,我俩一直很内疚。”
“那个……哥哥长什么样子?我怎么从没见过他照片。”
“我们没把他照片拿出来,怕看到会伤心。后天就是哥哥的忌日,我和你妈会去给他扫墓。他去世那年和你现在一样是十岁,这次我们想带你一起去看看他。”
看得出,父亲在期盼自己点头。
褚础虽然对扫墓没多大兴趣,但还是答应下来。
“乖孩子。”爸爸拍了两下褚础的后脑勺。
……
第二天,也是宋博来上课的日子,每逢这种日子,褚础的心情就会紧张。
从窗口,他看到背着包的宋博,走近大门。
刚好,送奶工把一瓶新鲜牛奶,放入订奶箱后离开,宋博叫住那人,对话了几句,才来按门铃。
几分钟后,宋博出现在褚础的房间。
他连包也没放下,语气急促地说:“褚础!马上跟我走!”
褚础一时无法理解,愣在那里。
“你妈妈出去买菜了,要过会儿才回来,我们趁这个时间,赶快离开!”
“离开?我们?为什么?”
“没时间详细解释了!你爸妈并不是真心想收养你,我们马上就走!”宋博不由分说,拉起褚础的手就走。
褚础被拖到房间门口,他用一只手撑住门框,大喊自己不想走。
但宋博还是用力把他往外拉。
“我不相信你!你是坏人!我在善恶眼镜里,看出你是坏人!”
“什么善恶眼镜?你常戴的那副吗?先离开再说!”
褚础一个小孩子,终究抵抗不过大人,被宋博拖到了外面的过道。
不知道他要把自己拖到哪里。
是要塞给他守候在外面的同伙,然后卖到山里去吗?
想象让褚础陷入惊恐。
他感到呼吸急促,抓住门框的手,渐渐无力,人也失去重心。
这次哮喘,发作得来势凶猛,加上之前用尽了力气,褚础连摸出身上药剂的力气都没有。
他急促喘息着,感觉到了死亡的迫近。
宋博拖了几步,才发觉褚础病发,开始在他身上找药。
但是,喷雾剂压在了褚础屁股后面的裤袋里,宋博没摸到。
感觉意识渐渐游离时,一股冷风,吹到褚础的头上,让他清醒。
是大门被人打开了。
“褚础!怎么回事?”妈妈的声音响起。
褚础嗅到了气喘喷雾剂的味道,深吸几口后,呼吸渐渐松弛下来。
妈妈开始责问,“幸亏我回来的早。宋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宋博支吾着,一时答不上来。
褚础用手指着宋博,用尽全力说:“是……是他……”
“宋老师,这是你造成的?”
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妈妈有了自己的结论。
“宋老师,孩子看到你情绪很激动,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意外,请你离开这里。”
宋博没再解释,他慢腾腾站起身来,懊恼地转身离开。
……
去扫墓的那天,褚础心情很好。
前一天晚上,爸爸回来知道事情后,很生气,打电话给宋博,让他以后不用再来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那个恶人靠近了,虽然几宗拐卖案还没有破,但至少自身获得了安全。
坐着爸爸开的车离开小区时,褚础戴上善恶眼镜观察车窗外。
对面进出停车场的车辆有点多,造成小拥堵。
看车的王伯,正站在路边发挥余热,指挥车辆有序通过,背上可爱的天使翅膀,在微微扇动。
墓地在偏远郊区,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
一路上,只看到田野和远山,并没有什么好风景。
但很少有机会出去旅游的褚础,还是觉得很开心。
墓地的环境,相当清幽,建在一处半山腰,远眺出去,周边的景色也很好。
对于褚础来说,这里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旅游景点,而且人还少。
大理石的墓碑上,镶嵌着哥哥的照片,这是褚础第一次见到他。
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
爸爸和妈妈在墓前点上香,摆上祭品,边烧纸边默默流泪。
褚础的泪水,也跟着淌下来,他想到了自己遇害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