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要的,绝不仅仅是他们几个没有什么力度的互相指控。
我录音笔里那些,他们被我诱·导着说的话,也根本算不得什么证据,但他们不再接近我,我也仍有我的办法。
这时,那几个小子身上,却有怪事开始发生了。
首先是牛新,他不知突然得了什么怪病,在一次午睡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哭着不停说自己冷。
他爸他妈给他裹了厚厚的被子,捂得他满头大汗,他还是不停地喊冷。
叫来村医给他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病,而后,他突然又好了。
接着,是马梓豪。
他和牛新正相反,大冬天的,他突然在某个中午开始喊热。
衣服都脱了还是喊热,一定要光着身子,跑到外面的天寒地冻里,折腾了好半天,才消停下来。
他们两个出现这样奇怪的反应后,张小安和李龙龙都吓到了。
据说,他们两个都做了好几次噩梦,总是梦到浑身烧焦的小林朝着他们爬,吓得他们尖叫连声。
我爸妈也听到了这些事。
讲给我听时,我笑笑,对他们说,也许,这是小林在天有灵,在教训欺负他哥哥的混蛋。
看着我阴冷的眼神,一直对我接近那几个小子的目的,抱有怀疑的我爸妈有些担心。
他们劝我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搞事情。
我保持着我的笑,什么都没说。
……
就像真的是小林在天有灵,发生在那几个小子身上的怪事,仍旧继续着。
“小林”的出手,远比我费心费力更有效用。
怪事还没有轮到陈松伟身上,但他也听到了风声,整天吓得不行。
因此,他的村长爸爸,也重视起了小林尸体失踪这件事,组织起村民,又四处找起小林的尸体。
但几天下来,却也一样没找到一点踪影。
这天,陈宝山又带着村民,出去找小林的尸体了。
陈松伟自己被关在家里,他正发闷,他的家里进来的一个人。
那个人又脏又臭,傻呵呵的,正是大林。
此时的陈松伟,看到大林,已经不是之前那样,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拿他取乐。
大林的突然出现,让他感到的只有恐惧。
“大傻子,你出去,信不信我打你?”陈松伟抄起一根木条,驱赶大林。
大林没有被吓跑,“嘿嘿嘿”地对他笑了起来。
陈松伟被大林笑得发毛,據紧木条上前,冲着大林打去。
大林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他一下。
陈松伟正要打第二下,大林忽然把他脏兮兮的破棉衣撕了开来。
陈松伟看到了大林棉衣里面的东西,吓得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大林的棉衣里,赫然藏着小林的尸体。
那已经腐烂的小小骸骨上,沾满泥土,竟牢牢地嵌在了大林身上。
“鬼,鬼啊!”陈松伟尖叫起来。
“是你害死了我弟弟,你让他成了鬼,所以你害怕他吗?”
这时,大林竟然无比清晰地说话了,丝毫没有了痴傻的样子。
“不是我,我没有,你胡说!”陈松伟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就是你,就是你。”大林怀里抱着小林,一口咬定地说。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没有!”陈松伟大哭起来。
“是你,就是你,是你让我把弟弟放到锅里的!”大林表情变得凶狠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吓人,冲着陈松伟狰狞地喊道。
“不是我,不是我!救命啊!”陈松伟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陈松伟的尖叫和哭喊,惊动了邻居,这时,好几个人跑进了他家的院子。
可是,他们只看到了晕倒在地的陈松伟。
那出现在陈松伟眼睛里的大林小林,邻居们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得到消息的陈宝山赶紧赶回家,把陈松伟送进了县城医院里。
在医院里吃了药打了针,陈松伟安定下来。
第二天,张小安他们四个都住进了医院里。
紧随陈松伟之后,他们都见到了怀抱小林的大林。
而仅仅一天之后,五家的家长,又集体把孩子从医院接回了家,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询问了自己孩子吓坏的原因。
听他们那么一说,知道自己孩子是什么货色的他们,也产生了小林其实是他们几个恶作剧,才害死的担心。
为了不让他们在县城医院那人多的环境里乱说,他们才赶紧被他们接回了家里。
因此,小林的尸体,更加必须找到了。
而在继续寻找小林尸体的同时,陈宝山他们几家人,偷偷从外面请来了一个神婆,给陈松伟他们五个,进行了叫魂安魂。
我在这时候,坚持让我爸妈,把三江婶和大林又接到了我们家。
不管怎么样,我要保证现在村里这些事,不传到三江婶耳朵里,我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不适当的刺激。
……
寻找小林尸体的行动,全无进展,神婆给陈松伟他们五个安魂的效果,好像也十分有限。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即使五家人使劲地压着,但村里渐渐也开始有了是他们五家的孩子哄骗大林,才使大林烤死了小林的说法流传。
这天夜晚,在五家的家长严密看护着的情况下,他们的孩子,突然都不见了。
当时是深夜,五家的家长分别在不同时间从梦里醒来,先后发现了自己的孩子不见了。
他们惊慌地开始寻找,然后便接连遇到了彼此。
最后,他们一起忐忑地来到了三江婶家门口。
在三江婶家的院子里,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毛骨悚然的画面。
没错,他们的孩子,都在三江婶家的院子里。
他们好像中了邪一样,对着三江婶家黑乎乎空荡荡的房门,跳着叫着。
看起来,他们的眼中,似乎有个大人们看不见的大林,在抱着一个大人们看不见的小林。
他们叫道:“大傻子,大傻子,你弟弟不是冷吗?你把他放到锅里,点上火,他就不冷了。”
“大傻子,大傻子,你弟弟不是冷吗?你把他放到锅里,点上火,他就不冷了。”
“大傻子,大傻子,你弟弟不是冷吗?你把他放到锅里,点上火,他就不冷了。”
……
一遍一遍的,五个小子的声音,在夜色里回荡。
本来是欢快的,可却听着那么渗人,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哈哈,大傻子真的把弟弟放到锅里了,大傻子真的把弟弟放倒锅里了!”
后来,五个小子又这么叫了起来。
接着,他们一哄而散,冲破家长们的阻挡,一个个冲进了夜色的黑暗里。
这一夜的事,第二天便传遍了全村。
不用说,这算是彻底坐实了,是陈松伟他们五个小子,间接害死了小林这件事,一时间,小村里彻底炸开了锅。
且不说,另外四家的家长,彻底抬不起头了,陈宝山更是当不下去这个村长了。
他们和所有村民一样,也认定了他们的孩子,是受到了小林的鬼魂对他们的报复。
他们唯一的庆幸,就是这毕竟是个唯物主义的时代。
他们的孩子,毕竟是近乎疯疯癫癫地“承认”了他们做过的事情,不用因为鬼魂的作弄,就受到法律的制裁。
……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我把“不是大林害死的小林”这件事,在这样的情况下,说给三江婶。
三江婶虽然疯,但终于听进去了。
听了我的话,她傻呆呆愣住了很久。
然后,就像阻塞了她意识的污泥,一下子被冲刷掉了,她伏在我家炕上,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号哭。
如我所想的那样,导致三江婶疯掉的——“大林害死了小林”这个心结,一旦解开,三江婶便不再需要让自己依靠疯傻,去逃避心灵上不堪承受的痛苦,也便有了治愈的可能。
我说服了我爸妈。
我家出钱,把三江婶带到城里,接受了专业的治疗。
半年后,三江婶终于重新认出了我,重新成了一个基本的正常人。
她能恢复成这样,我心里涌满了开心和满足,也让我更加觉得,我违背我对导师的承诺,违背我自己做人的准则。
在半年前,通过我刚刚进入大学,就得到的那个意外的学习机会,学来的催眠能力。
人为地把陈松伟他们五个,总欺负大林的坏小子,制造成了害死小林的真正凶手。
以求解开三江婶的心结这种行为,是值得的了。
是的,陈松伟他们几个,都算是被我害的。
我根本没有他们害了小林的证据,但我需要他们成为害死小林的凶手,所以,我偷偷挖出了小林的尸体,给他们分别制造心理压力。
最后,成功催眠了他们,让他们掉进了我所制造的鬼域。
……
三江婶出院后,我心里的仇恨少了很多。
我忽然发现,我之前几乎认定的,是陈松伟他们五个恶作剧,才害死小林的这件事,在我心里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我找到了我导师。
当初,发现我是个“天才”的林教授,对他坦白了一切,以此中断了我在他这边的学业。
我清楚地知道,我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应该掌握催眠这种危险的能力。
林教授虽然很失望,但他完全也认同我对自己的判断——
我有天才的控制别人心灵的能力,但对于自己的心,我却缺少最基本的掌控能力。
我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我已经想好,之后我将背负着长久的,我不得不承认其存在的负罪感,多做公益来赎罪。
可是,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却彻底将我推进了地狱。
……
我以为,三江婶已经只需要慢慢恢复,就可以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陈松伟他们五个心里的阴影,也会渐渐飘去。
可是,我没想到,作为一个毕竟疯癫过的人,三江婶在回村后,有一次发了病,怀着对“害死小林”的陈松伟他们五个小子的仇恨,竟活活砍死了他们!
听到消息时,我仿佛被惊雷劈中,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恍惚看到自己双手沾满血腥,直接在课堂上晕死过去。
就这样,我在一个悲剧里,制造了更大的悲剧。
现在,我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五个家庭已经完全被我毁了。
三江婶也已经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
陈松伟他们五个,是不是曾因恶作剧害死小林,永远没有了确定的答案。
整个事件里,只有我自己,真真切切地扮演了一个魔鬼。
这个揭露真相的故事,就当是我的遗书吧。
当我写下句点,我将送自己死去,以告慰那五个死于我私念的亡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