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站在房间里,将其中的每扇门都打开窥探。
密室杀人,怎么可能呢?
难道凶手会穿墙术不成?
顾思皱着眉头寻思,却一直没个头绪。
最后,他在检查柜子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迅速走到窗前,打开窗四处看了看。
待看到左右两侧房间阳台外,挂着的空调外机时,当即明白了。
顾思风风火火赶到前台,华经理有事出去了,换上了个怯懦的小姑娘。
顾思出示证件:“我是青冈市执法局顾问,我想问一下,1815号房间隔壁的1814号,和1816号两间房,在5月16日到5月23日这段时间内,有没有人入住过?”
“稍等,我帮您查一查。”
前台将里啪啦敲了好一会儿键盘,抬起头来,“您好执法者,有的,但是每天入住的人都不同。”
“调份名单给我。”
“好的。”
顾思拿到名单后,迅速发回技术队,要求确认名单上列举之人的身份。
技术队用了半个小时,进行数据比对,反馈给他的消息是:其中有两个人的信息比对不到,无法确认身份,估计用的是假身份证。
一人为女,于5月16日晚,入住1814号房间。
另一人为男,于5月18日到5月23日,入住1816号房间。
果然!
他没猜错!
顾思拿出付雪烛的照片,放在前台小姐眼前:“5月16日晚上入住1814房的女人,是不是这个人?”
小姐一脸吃惊:“顾执法者,您疯啦!董事长夫人、大影星付雪烛我们会认不出来吗?5月16日住在1814号房的女人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全身一股廉价的脂粉气,还抽着烟,跟个妓·女一样,怎么可能是夫人!她们完全不是一个气质!”
顾思左边眉毛挑了一挑,没再说话。
难道,是他判断失误了?
不对,顾思在心里嘀咕:要知道,你们的董事长夫人,可是这个国家的顶级演员啊,变换妆容和气质,演出各种各样的角色,对她来说,难吗?
什么?抽着烟?
顾思脑海中灵光一现。
听到顾思关于密室杀人的推论解析后,周蟠和支队众执法者,面面相觑。
最终只剩下了“俺也一样”的份儿。
顾思是这么推论的:
首先,关于如何做出密室假相:在1815号房现场的嫌疑人,锁上防盗链,从里面锁上窗户,做出密室后,然后躲进柜子里,根本就没有走。
在酒店华经理剪开防盗链,进入房间,又被吓得鬼哭狼嚎逃出去后,十分从容地打柜子里出来。
然后进入先前早先预订好的1816号房。
就这么简单。
周蟠反驳:“5月16日和5月23日差那么久,嫌疑人不可能足不出户活那么久的。”
“嫌疑人根本就没必要在现场连待七天,他只需要骗过目击者目击的那一瞬间就可以了。”
“这几天,住在1816号房的嫌疑人,在听到华经理一行在1815号门口的敲门声后,再从1816号窗户口踩着空调翻进去,然后埋伏在柜子里做出假相,很难吗?”
周蟠挠着头:“不难。”
其次是关于如何杀人:丽麓酒店的监控记录显示,当晚入住1815号房间的,只有上官意一个人,所以极有可能她去酒店的目的,根本不是偷·情,而是吸·毒,吸食LSD。”
“而就在上官意头脑昏沉时,早先住在1814号房间的女人,从窗户口翻过来,这个人,上官意很可能还认识,所以没有尖叫报警。”
“这个女人用铜鼎砸死上官意后,清理现场,翻窗户离开。不久后,叫来自己的同伙(也就是上一个密室假相推论中的男性嫌疑人),于5月18日至5月23日住在1816号房,等待尸体被人发现时,再做出密室杀人的假相。”
“那、那死者体内还有胡椒碱……”
“自·慰或者凶手做的,很难吗?”
“但你说那可能是个女人……”
“在死者体内留下胡椒碱,就算是女人也能做到的吧?”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嫁祸付雪烛?还贴她的指纹?”
顾思白他一眼:“为什么凶手就不能是付雪烛?”
“动机呢?情杀?如果你的推论正确,那极有可能罗宪就和这件事没关系,他不认识上官意。但罗宪如果和上官意没一腿,付雪烛就没有杀她的理由。”
“这个,就得问付雪烛本人了。”
“那也不对。”
“哪里不对?”
“付雪烛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成千上万人看到了她当晚的美食直播。”
“这点我倒有法子解释,等技术队再出些结果吧。我现在唯一没法弄清楚的,就只有她的动机。”
“但你所说的这些,只是存在于你自己想象中的推论,如果我们落到实处,照目前看,所有的证据材料,都还是指向罗宪的。”
顾思抬起头来:“如果凶手是付雪烛,那么针对罗宪的所有证据,她都是可以轻易做出来的吧?”
“不论是她自己的指纹膜,被拍到的兰博基尼,还是兰博基尼里的安全套,还是罗宪的精夜,她非常容易就能得到,布置这个现场、搜罗这些物证对她来说,非常容易。”
“可是她不会开车……”
“也许,她只是没有驾照。”
“这……”
顾思揉了揉太阳穴:“等过一段时间,再宣布侦查终结吧,我还想再确定一些事情。”
周蟠哑然失笑:“这算什么?付雪烛她自己杀了人,然后栽赃给自己的老公,栽赃的内容是——她老公栽赃自己杀人?这有点绕啊。”
顾思看着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也许,这就是她的动机:向世人展示,她老公罗宪栽赃自己,是渣中之渣。”
“……戏精。”
“巧了,她恰恰就是。”
……
丽麓谋杀案的热度,就像是在烧得极旺的火苗之中,浇了一整盆的汽油——冲天火起。
先是罗宪患过梅·毒的消息,惨遭曝光。
接着,是罗宪从前的淫·糜生活,被狗仔队扒到曝出。
再接着,是丽麓杀人案的细节,被人挑明放到了网上。
1815号房间凶器上唯一的指纹、罗宪被拍到的兰博基尼、兰博基尼里的安全套……
这些证据,无一不是指向罗宪,而且在他骨子里狠狠烙上“变态渣男”的称号:残忍杀害怀了孩子的情人,还妄图嫁祸给跟了自己十五年的结发妻子。
而更重要的是,这名妻子还是国民女神、完美女人。
瞧瞧,这都是人干的事儿吗?
罗宪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大的渣男。
网络呼吁将他拖出来公开处刑,最好是凌迟,一剐三千刀的那种。
社会舆论,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对付雪烛一片同情。
而付雪烛,应对极好。
不卑不亢,对罗宪不愤怒、不抱怨,也没流什么泪,她甚至都没有过多地谈论罗宪。
她将一切处理得风轻云淡,宛若个浊世佳人。
众人都称赞她高风亮节,拿得起放得下,勇敢做自己,是万千女性心中的偶像。
付雪烛再次成为了热点,一个传奇,清雅无双。
她不只是完美女人,更是淤泥里开出来的白莲花,暗夜里清亮的白月光。
这才是国民女神最本源的模样。
人间富贵花还不够,淤泥里的和田玉才是。
经得起风雨,耐得住折辱,最后还是一番天大地大的洒脱真性情。
顾思去羁押室,找罗宪谈话。
他的状态很不好,双眼无神,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精神也都趋向崩溃。
完全没了刚来时,动不动就要找他们局长的生龙活虎样。
执法者们将他带到审讯室的时候,他就像个木偶一样被摆弄着。
顾思递给他一根烟。
他干枯的眼球,这才活动了些许,摆摆手拒绝:“我不抽的。”
顾思收起烟:“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不不不,人就是我杀的,凶手就是我,你们没有猜错。”
“那你是怎么杀的?”
罗宪开始胡编乱造起来,可是任由他怎么编,那个密室是如何设计出来的,他都解释不清。
顾思瞧着他那焦急的模样,笑着换了个话题:“你和你老婆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
“挺好?那你还在外面乱搞?”
“……她喜欢我那样。”
“当我是傻子?”
“这件事,我不想解释。”
“杀人的是付雪烛,想必你也猜出来了,否则怎么会这么痛快的认罪。我跟你透个底吧,我们在现场的烟头中,找到了上面沾有她DNA的一根,这可以充分证明,案发时她就在现场。”
罗宪忽然着急起来。
他手足无措,脸色苍白:“不不不,杀人的人是我,不关我老婆的事,我才是凶手。”
顾思笑了:“就别再袒护她了吧,你早发现她不正常了吧。”
罗宪抬起头来,深陷的眼眶近乎哀求:“可她毕竟是我老婆。”
顾思左边眉毛跳了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
罗宪抿起嘴,转过脸,任顾思怎么问,都拒绝再开口了。
……
弗洛伊德在《自我与本我》这本著作中,有介绍过这样的一个案例:
一个一岁半的男孩,因为母亲的离去,而一直做着将玩具丢弃后又再找回的游戏,同时在口中发出“噢噢噢”的欢呼声,借此来获得快·感。
弗洛伊德分析说,这是因为男孩对母亲的离去,虽不愿意却无法阻止。
于是,借着自己可以让玩具消失又重现的游戏,来实现对自己的心理补偿,同时,来彰显和获得一种对创伤的“掌控力”。
这种特殊的补偿心理,被称为“强迫性”重现。
总而言之,是人类大脑通过无意识的重复,来练习获得“掌控力”的一种疗伤方式。
是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特性。
但太过强迫,就成了一种病,一种类似PTSD的病。
付雪烛就是这样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