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总有些躲不过去的俗事、烂事,搅得人心神不定、惶惶不可终日。
……
凌晨一点左右,浓重的夜色笼罩下,整座城市陷入了沉睡。
白日里,大型货车不怎么出没。
到这会儿,便像解禁一般,一辆接一辆,把那“大怪物”开得风驰电掣。
老刘连续开了许久的车,疲惫得厉害,不受控制地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突然,从十字路口的另一头,窜出一辆小轿车,车速极快,瞬间就到跟前!
老刘一个哈欠打完睁开眼,定睛看向前路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冷汗“刷”的钻出皮肤,紧急踩下刹车,却已然来不及了!
“砰!”
货车车头和小轿车的副驾驶位,撞了个正着,挡风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
四月份的天气。已经初备了阴晴不定的雏形。
早上还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过了晌午,毫无预兆的就阴沉下来,不一会儿,便淅浙沥沥地下起小雨。
张琪提着行李箱走进学校大门,箱子下方的四个轱辘,兀自在积水的路面上滑动,骨碌碌一阵响,实在吵闹得紧。
经过一滩积水时,不小心溅起一点水花,一滴没剩的全落在张琪腿上,让她瞬间停下了脚步。
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看得出来,心情着实不怎么样。
拿着一束百合花的右手,扯了扯裤脚,将开未开的花瓣触地,在积起的小水坑里荡出一圈涟漪。
张琪看一眼裤脚上的泥点儿,再瞟一眼那道波纹,“啧”了一声郁闷道:“烦死。”
学校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校园里种满了石楠,回宿舍的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石楠的味道。
张琪总觉得。自己的鼻子像是坏掉了一样,一阵阵的发酸。
这让她那原本就十分郁闷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烦躁。
顶着这么一张脸,“咔擦”一声打开宿舍门。
另外三个人都在,听见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又冷淡地低下头去各忙各的,一句话也没说。
张琪也并不在意。
毕竟这在她们宿舍是常态,她们四个人,也委实没有那么亲厚。
关好门,行李箱放好,走到洗漱台前,把那个巨大玻璃瓶里的干花拿出来,丢进垃圾桶,换上一束带着点水滴的百合花。
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沉默着。
手机上弹出一条本地新闻:昨日凌晨,一辆大型货车与小轿车相撞,轿车内系一对夫妻,妻子当场死亡,丈夫被紧急送医,当前无生命危险。
货车司机抢救无效,于今晨八点死亡……
张琪点开一看,评论里一连串都是对那个货车司机的谴责,说他活该;以及对那对夫妻的同情,称这简直是一场无妄之灾。
“哼,人渣。”不自觉地冷笑出声,引得另外三个人齐刷刷扭头看她。
“……抱歉。”
这么一段小插曲过后,宿舍里又陷入了寂静。
一直持续到众人关灯上床,始终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月色透过皱皱巴巴的窗帘,一缕一缕地缠到窗边的百合花上。
花瓣舒展开来,奇异的百合花香,在夜色中覆盖了整间屋子,无意识中搅了人清梦,
一滴貌似是下午在路边积水处沾染来的水珠,顺着修长的纯白色花瓣,“啪叽”一下砸碎在洗手池里,在白色的池子边,留下一点黄褐色痕迹。
一根苍白的手指伸出来,在那上头蹭了半天,却怎么也抹不掉。
当下便气急败坏地推了一把玻璃花瓶,里头的水晃荡了两个来回,洒出来不少。
“你干什么?”
身后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侯晴头皮发麻,
汗毛根根竖起,甚至有些失声,只发出一个短促的气声,“啊!”
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张琪正站在自己身后,披头散发、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
这副形象,让她本就失序的心跳,变本加厉的“咚咚”重跳了两下。
侯晴收回自己那被冷水冲得惨白的手指,转过身面对着张琪,“我,我就是起来上个厕所……”
“嘘。”张琪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侯晴瞬间抿紧了嘴巴,消声了。
张琪问:“你听见了吗?”
侯晴:“听,听见什么?”
“外面有人在咳嗽,还有敲门声。”
话音一落,侯晴就听见两声压抑的咳嗽,从隔了道宿舍门的走廊里传进来,低沉的如同叹息。
紧接着,似乎是对面的宿舍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可等了半天,既没听见有人开门,也没听见有东西离开的脚步声。
只有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在这份寂静里,侯晴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发怵,大脑陷入沉睡一般,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泛青的手指,紧紧抓住洗漱台的大理石板。
侯晴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张琪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深夜的风吹进来,凌乱的头发飞扬着。
而后她转过头来,看着侯晴说:“过来,推我一下吧。”
闻言,侯晴松开大理石板,双腿不受控制一般走了过去。
“嘭!”
“哗啦啦!”
重物落地混合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惊醒了无数深夜中熟睡的人。
在电动车刺透耳膜的“尖叫声”中,另外两个舍友陈敏、郑楠,被强行从睡梦中抽离,猛地坐起来,慌慌张张地向床下张望。
冷风鼓鼓地吹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深夜的风格外凉,冻得郑楠一个激灵,紧紧抓住陈敏的胳膊。
窗边,侯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郑楠壮着胆子问:“侯,侯晴,你干嘛呢?张,张琪呢?”
侯晴像是被突然惊动的雕塑一般,从凝滞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僵住的额发和衣摆,瞬间拂动。
她低下头,仔细端详自己的双手,机械地回答:“她跳楼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推的。
闻言,郑楠明显哆嗦了一下,不自觉地往陈敏身后躲。
陈敏低头看她一眼,视线又挪到了侯睛身上。
再掠过窗边、皱巴巴的帘子,最后停留在绽开的百合花上。
恰巧有风经过,花瓣被吹得微微动作,一股浓郁的花香四散开来,她不合时宜地想——
还真是扰人清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