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话未说完,徐永辉如遭冻结,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
吴应,一个大活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个帆船,还有环绕在耳边的波涛声……
……
“您刚才是说,有位叫吴应的人消失了,对吗?”
海边服务站里,一位女工作人员,正好奇地打量着徐永辉。
“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徐永辉焦急地说道,“噌地一下就没了。”
“请不要开玩笑。”女工作人员轻笑几声,并不相信他的言辞。
徐永辉板起脸,猛地一拍桌子,“事关一条人命,我没空开玩笑!”
“好吧!”
女工作人员白了他一眼,对他吓到自己表示不满,“海洋航行时间不会超过一天,如果吴应先生明天没有到达此服务站的话,我会立即与本部联系,然后进行海洋搜查。”
但吴应终究没能从海里出来。
工作人员也没有在海里,找到吴应的半点踪迹。
期间,执法者也找过徐永辉谈话,但只是把这当作普通的海难例行询问。
无论徐永辉怎么强调吴应的失踪过程,是何等诡异,也没人相信他的话。
只当那是一个作家的疯想。
……
过了一个月,吴应失踪事件,便彻底被人遗忘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徐永辉时常想到,林一秀所提到的那些失踪人员,他们是否也跟吴应一般,都这样离奇失踪?
吴应说的“这里并不真实”,又是什么意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便连徐永辉也慢慢将这件事淡忘了。
因为对他而言,一件更要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了……
阳台上烟雾缭绕,沉闷的氛围像是一块秤砣,压在人身上一般。
徐永辉紧皱着眉头,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现在很痛苦。
在参加完环球旅行大赛后,大脑里原本如泉水般喷涌的灵感,突然干涸了,甚至连一滴水珠都见不到。
林一秀站在阳台门口,看着愁眉苦脸的徐永辉,心里十分难过。
但奈何自己不是作家,根本帮不上半点忙。
时光匆匆,犹如白马过隙。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份,徐永辉大脑里的那一汪泉水,依然干涸如旧。
而比灵感更早到来的,是出版社的主编。
“王主编,您怎么来了?”徐永辉赶忙沏上了一壶好茶。
王主编用食指敲打着茶几,语气很不满:“我是来看看,徐大作家最近在忙什么大事,《疯子的世界》第二部,在一个月之前就该交稿了!”
徐永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最近没有灵感。”
他自己也十分纳闷,《疯子的世界》明明是自己写的,可是如今,连他都不知道这本书应该怎么发展下去了,仿佛自己从作者变成了读者。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王主编端起茶杯,“我之前专门托朋友,帮你得到了一个去精神病院做访谈的机会,说不定,对你打开思路有帮助。”
徐永辉想到自己半年来的困境,略作思量后,便欣然接受了。
……
沂安精神病院,位于沂安市的边缘郊区,方圆几里内渺无人烟。
徐永辉开着车准时到达了那里,一天的访谈进行得十分顺利,结束时日已西沉,但徐永辉还是没有一丝灵感进发的感觉。
正当徐永辉他们要走的时候,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走到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还对着徐永辉招手。
徐永辉颇为好奇地走到那个男人的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后,竟感觉此人有些眼熟。
男人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低语:“你不是你!”
徐永辉剑眉一挑,觉得有些好笑。
“这里并不真实!”
紧接着的第二句话,让徐永辉瞳孔一缩,一个人的身影在脑海浮现:“你……你是吴应?”
男人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肯定,徐永辉愣住了,待回过神来后,急问道:“那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我眼前消失?”
吴应抬头看向天空:“我去了世界的尽头。”
徐永辉一头雾水:“世界的尽头?什么意思?”
吴应直视着徐永辉,目光如炬:“这个世界是假的!咱们都是植物人!”
“哈?”吴应这突兀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我可以解释。你知道植物人是什么样子吧?其实在一个人成为植物人后,他的精神会离体,被带到一个精神所构成的世界,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世界。”
吴应说话时,目光神采奕奕,逻辑也十分清楚,不像是普通的精神病人。
徐永辉笑着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正欲转身离开,吴应的话,又让他停在原地。
“那你怎么解释我突然消失?”
徐永辉转过身,挠了挠头:“不知道。或许是你的一个障眼法吧。”
“那你的幻听、冷颤,又是怎么回事?”
“我……”
“你是一个轻度植物人,所以,你能感受到来自真实世界的刺激。你经常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那是因为现实世界中你的家人,一直在呼唤你的名字。你经常打冷颤,那是因为外界的人,想通过肌肤刺激,把你唤醒。”
徐永辉笑道:“没想到,你的脑洞比我还大!你怎么不去写啊?那既然你已经到了世界的尽头,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我离开了……我本来马上就可以彻底醒来了!”吴应的冷汗,突然间渗渗而下,语声中带着歇斯底里的前兆。
“但是我竟然看见他们说我肯定救不活了,不如放弃吧!我可是他们的亲人啊!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现在好像真的疯了。
这时,有两位医护人员来到吴应的身旁,架起他的胳膊就走。
吴应一边挣扎,一边向徐永辉大喊:“你的父母呢?他们在哪?”
吴应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只留下笑容僵住的徐永辉,站在原地,低声呢喃:“父母?”
……
车子驶离精神病院,干枯的行道树,飞速后退。
徐永辉漫不经心地开着车,脑袋里思绪万干。
吴应的最后几句话,对他的触动很大。
就像是白衬衣上的黑色污渍,十分引人注目,让他情不自禁地去洗掉它。
“我的父母?”
徐永辉的两条眉毛纠缠在了一起,“对啊,为什么我对他们是如何去世的毫无印象?为什么吴应要问这个,难道他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突然,徐永辉双手一抖,车子从公路右边驶向了左边,迎面撞向一辆面包车……
徐永辉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儿,一直向天空的最高处飞去。
“噗”的一声,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在这里,高楼林立,霓虹灯照射着繁星下的都市。
这里并不是沂安市,但他对这个城市,竟然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他就这样,慢慢飞到了一间病房的窗户上。
他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他自己嘛!
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用枯黄的双手,紧紧攥着病床上的徐永辉的右手。
嘴巴不断张开闭合着,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
“妈!”徐永辉难以置信地看着床边的妇人,声音有些发颤。
突然间,场景破碎,耀眼的阳光,射进了他的眼睛。
……
“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刚才那是梦吗?”徐永辉打量着周围,原来自己在病房里。
林一秀憔悴苍白的脸印入眼帘,看着那红肿的眼眶,他既心疼又感动。
他坐起身子,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喝过水后,徐永辉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又情不自禁地回想刚才那个怪异的梦。
病床上的自己,跪在床边的母亲,以及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辉,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回忆刚才做的一个怪梦。”徐永辉回过神,一边揉太阳穴一边道,“秀,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吗?”
“唔……不知道,你也没跟我说过。
徐永辉有些失望。
思量半晌后,徐永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道裂痕。
……
2月11日。
就是2月11日这一天,他的父母去世。
但11日之前的记忆,全都变得十分模糊,好像他的记忆是从2月11日开始的一般。
好诡异啊!
徐永辉神色疲惫地躺在床上。
莫非这场车祸,让我丢失了2月11日之前的记忆?
两个星期后。
徐永辉刚出院回家,就又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而且次数愈发频繁,严重影响到了作息。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得进精神病院。
林一秀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很是心疼:“我给你倒杯水吧!”
“好!”
水杯突然毫无征兆地碎了一地,紧接着,林一秀的身子,直挺挺倒在地上。
“秀!”徐永辉大惊失色,急忙跑到林一秀的身旁,将她抱起。
林一秀已然人事不省,恐慌顿时在徐永辉的心头弥漫起来。
他立刻将其放到车的后座上,驱车前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