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1
爸爸去上班了,家里又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只有洋娃娃陪我的日子。
这个洋娃娃,是妈妈留给我的。
妈妈长什么样子,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家里也没有她的照片。
不知道是爸爸把它丢了,还是因为妈妈根本就没照过照片。
我知道,爸爸很恨妈妈,那是因为是妈妈抛弃了我们。
当然,那时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这些都是爸爸告诉我的。
他丢掉了妈妈留下的所有东西,除了我和这个洋娃娃。
留下我,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妻子,不想再失去女儿。
而留下洋娃娃,则是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钱,再给我买一个新的。
这个洋娃娃,已经陪伴了我好多年,所以尽管我很精心,但它还是破旧不堪了。
洋娃娃身上的衣服早就破了、脏了。
我曾听爸爸说过,有一种可以换衣服的芭什么娃娃。
我的洋娃娃如果也能换衣服就好了,这样,它就不用一直穿着这件破旧的连衣裙了。
洋娃娃的身体里,塞的是棉花,从衣服破洞里露出的那些棉花已经发黑,而且有些臭味了。
爸爸临出门时,和往常一样,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了,那是他怕我到处乱跑走丢了。
爸爸说,我一个人在外面玩不安全,可能还会遇上坏人。
其实门上的锁,根本关不住我,爸爸虽然把门锁上了,但是他却忘记了,窗户还是可以打开的。
所以我经常偷偷从窗户跳出去,到外面玩。
我平时最喜欢闭着眼睛,一边嘴里‘啊啊啊’的喊着,一边没命的奔跑。
但是家里的地方实在太小了,完全跑不开。
所以每当我想奔跑的时候,我就会从窗户跳出去,在外面更宽敞的空地中奔跑。
其实,外面也没有那么宽敞,虽然比起家里要大上很多,不过空地还是很少。
因为一有空地,就会被邻居们用砖头、铁皮或则木板盖起房子来。
这样的话,他们就又可以多赚一笔出租费了。
也正是出于这种原因,我家附近基本没有什么空地,更多的,是犹如蜘蛛网般的小路。
尽管有的小路,只能勉强够一个人通过,但是确实是方便快捷的近路。
我曾经有好几次,在外面玩得忘记了时间,直到听到爸爸在巷口和邻居打招呼的声音时,我才慌忙从那些只有我才知道的小路,抄近道回家。
等我跳进后窗户的时候,爸爸正好刚刚打开门。
白天外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大家都出去工作了,孩子们也都去上学了。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什么是上学。
只是从窗户看到,那些好像我洋娃娃一样留着长头发的孩子们,她们背后背着一个大包包,蹦蹦跳跳的经过了我们家窗前。
后来我问爸爸,他们是去干什么?为什么要背个大包包?
爸爸告诉我,她们是去上学,那个大包包叫。
我又问什么是上学?
爸爸告诉我,那是学知识的地方。
于是,我就也吵着要去上学。
听到我的话,父亲显得很难过。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我,因为我有病,所以不能去上学,而且家里的条件,也供不起我上学。
听到他的回答,我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
第二天,爸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几个本本,他告诉我,这些就是上课用的课本。
有了这些课本,他就可以给我讲课了,这样,我不用上学,也能学到知识了。
我看着那几个破旧的课本,它们上面布满了油污,就好像我的洋娃娃那样。
不过,能和别的小孩子一样学习,我已经很高兴了。
于是马上缠着爸爸,让他给我讲讲,课本上都有什么。
其实爸爸并不认识很多字,这些课本上的字,爸爸只能认识不到一半,尽管这样,他还是把他认识的所有字,都告诉了我。
起初,我对学习很感兴趣。
后来就渐渐觉得,学习其实也没啥意思,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和洋娃娃玩。
爸爸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爸爸再也不教我识字了,我也不再羡慕那些去上学的孩子了。
……
【执法者】1
我站在山坡上,看着眼前这片巨大的棚户区。
这是S市最大的一片棚户区了,因为位于城乡结合部,房租很便宜,所以吸引了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
例如:打零工的、买各种小吃的、收废品的、以及各种黑加工点。
也正是因为求大于供,所以房主们也都乐此不疲的,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只要是能放下一张床的地方,他们都会用木板或土坯,盖成一座简易房,然后出租出去。
因为这个地点,不在市区内,而且大批的外来务工人员,也确实给城市经济建设,提供了很大的后援。
再有就是,棚户区所在地的居民的收入,也因此提升不少。
所以对于这种私搭乱盖的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乎,几年下来,这片棚户区越扩张越大,最后简直成了外来务工人员开发区。
不知不觉,已经发展成了占地面积几十平方公里,居住人口近十万的‘猪笼城寨’(注)了。
(猪笼城寨:电影《功夫》里的棚户区,里面的居民,多为三教九流的贫民,但是其中也不乏身怀绝技的高人。)
人口如此众多,社会背景如此复杂的棚户区。
如果说治安好,那才是奇迹呢。
不过,这个奇迹也真的发生了。
棚户区出现的这近十年来,除了偶尔有些偷鸡摸狗,和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还真没发生什么大案子。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居民,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每天都在为了生计,不断奔波,所以没时间去想什么幺蛾子(注)吧。
(幺蛾子:方言,泛指耍花招,出鬼点子,出搜主意,歪门邪道等。)
不过,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奇迹。
奇迹,无非就是一个时间段内,给人造成的假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