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当年摆在眼前的发财机会太多,有时就是顺手的事。
比方说,扣下点Alex,卖到国外——当年他不缺吃饭的钱,但缺娶蓝六小姐的钱。
于是,就私吞了那笔钱。
谁知蝴蝶效应,一步错,步步错。
二愣子王余,到死都认为,是自己连累了许炀。
到最后,许炀被打断了五根肋骨,捣碎了左边眼球,也硬是咬牙,没供出其他卧底的名字。
当然,也不认什么黑公主。
最后,王培搞糊涂了,蹲下来,拿手枪敲着他的头:“说实话,你挺有本事,国外Alex的销路打开得不错,钱也洗得干净。”
“这操作猛如虎,条子有这个本事,他也不干条子。我这人你是知道的,我惜才。我看上你了。你说你不是卧底是吧?偷我的配方只为钱是吧?”
王余都奄奄一息。了还要跳起来:“都是我拉他入伙的,偷你配方,那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王培跳起来,狠踹了王余好几脚:“他妈的,苍蝇怎么就赶不尽杀不绝呢?”
王培回头跟许炀说,“贪钱是吧?那行,我的钱多了去了,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跟着王余做生意算个屁啊,跟我混怎样?你看我的小弟,他哪个不是开保时捷开卡宴?”
许炀说好。
王培说,“我呸,你说好就好啊?美得你。你怎么滴也得有个投名状吧?”
他说着,将王余拎起来,水泥地上,淅淅沥沥了一路的血。
王培枪口调转,摁住王余脑袋,说,“你给我把他杀了,让我知道你不是条子,就算你是条子,你以后也做不成条子了。怎样?”
王余梗着脖子,一吐一口血沫,嚎叫着说,“兄弟你倒是动手啊!我本来就没几天活头了!早死晚死有个毛区别?你不是条子你怕什么?Alex的事,够要你几个脑袋了!不在乎多这一桩!记得我儿子就成!就当哥哥我拜托你了!”
许炀抬头,左边的瞎眼,看见了一片黑,右眼看见了一片红。
后来,那片红,烙在他心上,接着慢慢散开。
十数年的光阴轮转,硬是挥之不去,也死活都洗不干净。
其实,王培当时打了个巧主意:他大部分脏钱。是通过暗网,委托K先生洗的。
但最近发生了点不愉快。
K先生,想廉价买块他名下的地,他觉着吃亏。
K先生就以洗钱一事要挟,这就将他惹毛了。
留下许炀。
他要不是卧底,就让他对付K先生,当自己的卧底。他要是卧底,那必然会对付K先生。
一石二鸟。
可王培死活也没想到,后期发育的许炀,脱出控制,不仅吞了他的生意,又投资证券业大赚。
人家以他为跳板,见了更广阔的天地,倒显得他像个小弟。
所幸,许炀没报他伤眼之仇。
他识时务,这几年规矩隐退,也得了个善终。
再说说昔年的正道之光,顾枰。
顾枰这两年,职位升得很快,已是副局长了。
人一有钱,看什么都顺眼。
不用为儿子幼儿园学费,看徐惠那婆娘的脸色,别说一万二,十二万他都交得起。
再说,那婆娘哪敢有脸色啊?
整天打胶原蛋白、学舞蹈、搞穿搭、做烘焙,每天花枝招展,连缩·阴手术都瞒着他做了,生怕他被路边的妖艳货勾·引了去。
这夜夜做新郎,家和万事兴呐。
那天,顾枰加完班,看看表才十点,就开车去嗦粉。
人就好这口啊。
那是家苍蝇馆子,连个标牌都没有,藏在曲曲折折,连车也开不进的小巷里,卫生条件也不怎么样。
可它就是好吃,其他家做不出那味儿。
巷深处,有个穿风衣的男人,身材修长,在背风处点烟。
顾枰经过时,他目光鹰隼般,打他身上掠过。
顾枰没在意,男人就手插口袋,跟过去了。
热腾腾的螺蜥粉端上来,一闻就知道,味儿正宗。
顾秤搓搓手,准备开动。
穿风衣的男人走进来,在柜台前摘下帽子。
老板娘被吓地捂住嘴尖叫。
顾枰当是怎么了,男人回过头,也将他吓了一跳。
男人只有半边脸是个人样,左眼完全找不见了。
约莫是印象太深,顾枰还能从那残存的半张脸上,看到昔年清俊少年的模样。
“许、许炀?你、你还活着?”
男人眼神深邃,如辽阔的海:“让你失望了。”
顾枰侧头,呆了片刻,声音轻得像梦游:“你都知道了?”
男人不说话,只静静看他。
顾枰暴怒起来,他跳脚骂,“Alex改叫Bwe,贩到国外……你说你够死多少回!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我是为了我家人我儿子我老婆!我……”
他突然哽住,盯着许炀的眼圈红了,他侧过头去,“原谅我。”
许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几十年交情,Bwe我是做的不对,但我待你不错吧。你说吧,无论是交情还是工作,哪一样你出卖我合适?我会因此送命,你当真不知道吗?”
许炀说,“我也有女人,她还在等着我回家。”
顾枰说,“所以,你今天是来寻仇的?”
许炀撩起眼皮,“你说呢?”
顾枰说,“这能怪我吗?”
这能怪他吗?
在这座灯红酒绿的耶语城里,钱是牢不可破的一张网,将所有的人,聚在一起。
就算你不贪钱,可贪钱的人多了,你就挡了人家的路。
顾枰是个普通人,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
他也想活着,想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不想活成冯老局长的样子,看着女儿心酸一辈子
许炀笑得凉薄,“敢情是怪我。”
顾枰说,“承认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俩一路货色,谁也别嫌弃谁。”
许炀拔出枪来,指着他眉心,说,“对,你没说错,别说是Alex,我手上人命都沾过,多你一个也不多。”
许炀看着吓呆了的顾枰,从他眼前跪了下去,像这世上最普通、最油腻、最窝囊的中年男人一样。
他哀哀求饶,说,“我还有家人,我还有家人啊!”
他说,“许炀,徐惠你也认识的,她是咱高中同学,你那年生日时,她还送过你礼物,她是无辜的呀!她的孩子还不到两岁,你怎么可以杀我,怎么可以让她的孩子没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