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越来越重,路却没有尽头。
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她咬着牙,奋力往前跑。
妈妈说过,谁的话,都不能信。天黑前,要回家。
家在哪里?
怎么再也找不到呢?
脚下一个石子,她绊倒了,膝盖流出了鲜血。
她看着那些血,似曾相识。
对了,有时自己小便,屁·股就会流血。
她曾经吓得哇哇大哭,却被妈妈骂。
不过,现在的她,不再流血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肚子越来越大。
迷迷糊糊中,她继续在路上踉踉跄跄地走着。
咦?
前面有个人,手里拿着的,是汉堡包!
她流下了口水,愣愣地看着。
“给你的,吃吧。”白衣女人温柔地说着。
2019年8月7日,云阳市云梦山国家公园里,发现一名女尸。
死状凄惨,系被人用绳索勒住咽喉,导致窒息死亡。
该女子,经核查,系半个月前走失的胡姓女子,死亡时17岁。
智力水平约为6岁儿童。
该名被杀害的女子,当时怀有身孕,腹中胎儿已有七月余,同样死亡。
对她的家属进行了调查,排除作案可能。
对于她腹中胎儿的生物学父亲是谁,尚未查实。
该案件被归档在“残疾人谋杀连环案”档案中,标号为第26起。
……
“小冉的画,越来越漂亮了啊!”
老徐的休息间,一个小男孩低着头,正在努力给一片大海涂抹上蓝色。
“这是什么啊?”
他指着大海中间,一团还没有涂色的奇怪物体问道。
小男孩没理睬,继续用蜡笔涂抹着。
老徐叹了口气,起身离开,继续去看电视里的抗日神剧。
男孩扔下蓝色的蜡笔,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支红色的,在那团物体上,开始涂抹。
一边画,他一边嘀咕道:“死了·……”
他的声音太小,被老徐电视里“哇啦哇啦”的声音覆盖,老徐没有听见。
门被敲响,来的是琉璃,霓虹洗浴城的金牌技师。
客人要想预约,至少提前一周,还不保证时段。
和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相比,琉璃并没有多么妩媚的身姿,或妖艳的容貌,毕竟她已是年过三旬,还生过孩子。
可过去八年里,琉璃稳坐头牌交椅,从未动摇。
只因她的客人差不多都是熟客、豪客,有的一年才来一次,却是打着飞机来一掷千金。
她先看了一眼画画的男孩,再朝着老徐露出了一个微笑。
“虎爷,辛苦您了。我和红姐请了个假,带小冉去看医生。晚上回来,广城的三爷八点到,今晚不走了。”
老徐点了点头,“那小冉回来,还搁我这儿,让宝儿陪他吧。三爷到了,咱云阳的几位大哥,估计也得过来,到时候,还是我给他们几位搓澡。对了,别忘了大红,她也得准备着,别回头那王姓大哥一念旧,点了她的钟。”
“已经提醒红姐了,虎爷放心吧。”琉璃还是不紧不慢,柔声说着。
可只要是男人,听不过三句,骨头都得酥掉。
门再次关闭,老徐深深叹了口气,是为了琉璃。
那么精致的一个美人,居然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她挣的每一分钱,都拿去给小冉瞧病了。
可惜,越瞧,那孩子的病越重。
什么孤独症、抑郁症、情感自虐、自闭症……
一大堆老徐闻所未闻的名词。
他甚至怀疑,那孩子根本没有病,都是那些个什么专家,给安的怪名。
闲不住,老徐朝门口走去,发现地上飘落了一张画纸。
他弯腰捡起,一看,手一哆嗦,脸色阴沉了下来。
画纸上,在大海、天空和成群的海鸥中央,那一团莫名其妙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海鸥的尸体。
层层叠叠,相互挤压着、簇拥着,它们的身旁,海水被红色浸透。
和刚才抱有希望的心情相比,离开希望儿童心理疾病中心的琉璃,心如死灰。
带儿子看病也有五年了,失望不断累积,她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压垮。
刚才那位诊费昂贵的刘教授,一针见血,指出小冉的病症,始于婴儿期,和琉璃施加给他的压力,关系极大。
不仅如此,琉璃本身,也处在极度的焦虑之中。
这再正确无疑。
公共汽车窗外,一辆出租车快速驶过,琉璃收回目光,满脸都是悲哀。
曾几何时,她也有美满的家庭,老公是出租车司机,赚钱不多,却对她疼爱有加。
只可惜,一切都始于她怀孕五个月的某一天,那天,她的公公确诊肺癌晚期。
没多久,家里的积蓄便花光了,公公的病情却越发严重。
琉璃劝她老公放弃,却惹恼了他。
一个月之后,拼命加班的他,出了车祸。
当时,一名精神病患者,突然把手里抱着的玩具熊扔上马路。
他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下意识躲避,和对面车道的一辆卡车,迎头相撞,当场身亡。
公公也很快去世。
琉璃卖了当时还在按揭的房子,交了大部分,给出租车公司和当时在他车上受了重伤的乘客。
儿子早产,生下来还不到六斤。
她手里的钱,仅仅够付一间小破平房的房租。
一滴泪从琉璃的眼眶中溢出,滑过她的面颊。
她伸手抹去,表情却是平淡如常,心早就死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觉得再回忆下去,对你太过残忍了。你心里还有尚未吐露的更多往事,下次我们再聊,看如何能帮助到宋冉。”
这是刘教授对琉璃说的最后一句话,离开时,她并没有再预约。
原本,那一丝丝想要治愈儿子疾病的希望,被她自己扼杀。
她无法揭开那个秘密,直到自己死亡。
……
“来,宝儿,麻烦你陪一会儿小冉,我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哈。”
老徐指着坐在椅子里,正在看卡通电影的宋冉,温柔地对何仁说着。
说完,便离开了休息间。
大堂里,他和何美嘉挥手打了个招呼,一路快跑,朝着二楼奔去。
何美嘉注视着他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几分钟之后,大堂大门打开,镇西环点头哈腰地举手示意。
他的身边,一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