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后，几个人爆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
郑龙也笑得前仰后合，对身旁的人说：“快打开，咱们看看是不是教授的女儿。”
赵野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温教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说：“上车。”
赵野只好坐回到副驾驶位置，这时，他听见“哐当”一声，是铁皮箱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传来了众人的惊叫。
他急忙回头去，看到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铁皮箱内冒出，发出“扑啦啦”的声音。
就着车灯一看，竟然是一群巨大而古怪的虫子，足有人的手掌大小。
这些虫子扑扇着翅膀，快速地扑向周围的人。
温教授很快上了车，一脚油门，货车向前疾驶而去，扔下了身后狂叫的几个人。
赵野惊魂未定地问：“教授，那是什么东西？”
“螳螂。”温教授答道。
“原来你用螳螂做进化实验？”
“螳螂是适应力很强的动物，用来做进化实验，再合适不过了。”
温教授一边开车，一边说，“螳螂的生命力很顽强，即便地球环境再恶化，它们也能存活下去。你看，它们不是进化出能飞的翅膀了吗？速度也更快了，也许以后的陆地，就是这些螳螂的天下了。”
赵野感觉一阵寒意，又问：“那雯雯呢？”
“放心，她还在车上。”
他们不再说话了。
默默地驱车前行，等到达海边时，已快到午夜了。
在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时，温教授停下了车，对赵野说：“就在这里让雯雯离开吧，再往前会引起别人注意，又要惹来麻烦。”
温教授下车来到后车厢，从车厢地板上揭起一个盖子。
黑暗中传来水花的响声，原来这是个隐藏的水箱。
赵野目不转睛地看着，却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水箱里冒出来。
温教授弯下了身子，抱了抱那个黑影，似乎低声交流着。
接着，黑影蠕动着来到车厢边，跃入了水面，“扑通”一声便沉了下去。
正当赵野感到失望时，那个黑影又从水面露出了头。
恰好月亮出来了，让赵野看到了黑影的眼睛。
那正是温雯的眼睛，在向他做无声的告别。
转瞬那个黑影又消失了，水面恢复了平静。
温教授来到赵野身边，轻轻地对他说：“雯雯让我告诉你，她……也很喜欢你。”
赵野感觉眼前浮起泪花，连忙将头偏向一侧。
却看到一束车灯打过来，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他们跟前，原来，是郑龙带人追了上来。
几个人从车上下来，看上去都很狼狈。
郑龙脸上带着伤，怒气冲冲地跑上前，大声质问：“我的鱼呢？”
“已经回到海里了。”
温教授平静地说，“再告诉你一遍，她不是你的鱼，是我的女儿。”
郑龙没再说话，而是带人向码头奔去。
赵野突然感到某种声波，在大脑里穿过，像是来自黑暗中的海水里，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是温雯，她被渔网困住了。”温教授紧张地说，“肯定是郑龙这个家伙，在码头的水下设置了渔网，不想让温雯离开。”
不远处的码头上，人影晃动，一盏探照灯在水面上来回探寻。
几个人正在操作绞盘，发出“嘎啦啦”的声音来，准备收起渔网。
温教授从驾驶室里，拿出了一把尖嘴钳，拔脚向码头方向冲去。
赵野连忙追上去喊：“教授，你要干吗？”
“我要去救她！”温教授头也不回地大声说。
“可是，你怎么去救？”
温教授停下看着赵野说：“她在向我求救，我必须去，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怔了下他又说，“记住我的话，海洋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说完，温教授又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脱去身上的衣服。
月光下，他的身体显得灵巧健壮，好像有一股新的生命力，正从他体内涌出。
他冲到了码头，高高跳起来，跃入了海中。
那一刻，在赵野的眼里，他的身体像极了一条鱼。
赵野也跑到码头上，看到郑龙正指挥着几个人，将渔网收起。
渔网终于打捞起来，但是空空如也，底部被剪开了一个大洞。
温教授失踪了，搜救船找遍了附近海域，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件事，让郑龙的工厂排污一事曝光，很快，他的工厂受到了调查。
赵野作为当事人之一，也受到了询问。
但是在被问及，温教授跳海的动机时，赵野只是说，温教授是不想让新发现的物种再次被人捕获，想将它放归大海。
他不想说，那条古怪的鱼，是温教授的女儿进化的，谁会相信这个呢？
不久，温教授的失踪，被定性为死亡，这件事便画上了句号。
但是赵野坚信，温教授并没有死。
既然温雯的进化是成功的，那么温教授也一定会服用那些促进进化的药，因为他那么爱自己的女儿，一定会陪伴在她身边。
三个月后，赵野偶尔从网站上看到一则消息，有人在新西兰附近海域，看到两只“人鱼”。
消息说，这两只“人鱼”体型很像海豚，头部却极像人类，正一路向南游去。
这则消息没有图片，也没太多人关注，毕竟关于“人鱼”之类的传闻并不鲜见。
赵野看到这则消息后，脸上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他们果然安然无恙。”
他想，“从时间上看，如果他们三个月前从码头出发，现在正好到达新西兰附近，再过半个月，他们就会游到南极了。”
赵野望着窗外雾霾笼罩的城市，喃喃道：“变成一条鱼，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窗外，想要爬进屋内的样子。
赵野仔细一看，原来是只大嶂螂，体长足有十厘米。
只见它将一只前足伸进来，找到了窗户的插销，“嗒”下打开来，然后用爪子使劲将窗户拉开条缝，大模大样钻了进来。
赵野没去理会它，径直来到浴室，在浴缸里注满了水，而后跨进去慢慢坐下。
“如果我们都变成了鱼，在南极的深海里见面，一定会很浪漫吧。”
赵野这么想着，目光落在壁柜间的药瓶上，里面的药片已消失了大部分。
他用手在耳后摸索着，感到浑身一片战栗，已有一道缝隙在耳后隐约裂开，那该是进化中的鳏吧？
他闭上眼，将身体滑入了浴缸，感觉像是胎儿在母腹中一般，那么舒适，那么愉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