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梦啊,老胡。”
隔壁的小丫头,贱兮兮的把头伸过来,对我说道。
这丫头叫李蝶蝶,神经有些大条,脑袋里,总有些天马行空的古怪想法。
我心里正烦,并不想理会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女同事,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句,以此来赶走她。
可是,这个李蝶蝶不仅没走,反而下了座位,偷偷溜到我的格子间里,蹲到我旁边,偷看我的书。
“梦啊,往往能反映一个人潜意识里的想法……可是呢,成年人又喜欢伪装,所以,梦大多就变得光怪陆离的。”
她言语中的意思,就好像她还不是一个成年人。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好奇的问道。
我没想到,这丫头在这方面,居然还有所涉猎。
“你书上写的啊。”李蝶蝶指着书上的一行字说到,“你没看到吗,喏,就在这。”
我看的囫囵吞枣,很多细节都没有注意到。
我忽然想到妻子的古怪行为,我想,女人可能更能明白女人的行为。
于是我放下书,帮敲侧击的问李蝶蝶:“诶,你说如果一个已婚女人,在凌晨四点钟独自看窗外,这代表什么?”
“出轨了呗。”李蝶蝶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回答。
我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不假思索,诧异地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出轨我前男友的时候,就喜欢凌晨起来看窗外啊。嘿嘿,凌晨的时候女人最敏感,也最空虚,最需要人依靠。”
“如果她凌晨醒来,没往你的怀里钻,而是看窗外的话,那肯定是心里在想别人呢。”
这种没心没肺的话,也就只有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能说得出来。
可她的话,落在我心里,却像是惊雷,在天边的乌云里闪烁了一下。
忽闪的那一下子,并不让人惊吓。
可是没完,过一阵子,那声炸响,却结结实实给人吓一跳。
李蝶蝶看到我陷入沉思,吐了吐舌头,溜回了自己的座位,装模做样的忙碌起来。
我脑子一下乱的很。
我知道,妻子一定不会出轨,可是出轨的想法,又反反复复的在脑子里出现,挥之不去。
我愤怒地敲了几下键盘,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没法继续工作了。
于是,我又土行孙一般溜出办公室。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看我的秀顶上司。
他正在他的房间里,从阳光下,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他在电脑桌前来来回回的,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我忽然觉得,好久没见过上司了,他姓什么来的,我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精神问题了,我摇摇头,这世界有些变得不真实。
我从这座满是浮尘的大楼里逃离出来,外面是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
我站在台阶上辨别了一下方向,决定去看看心理医生。
……
我不是第一次来看心理医生了。
这间诊室很有特点,整座屋子的布局,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美国侦探的事务所。
宽大的黑色大理石办公桌后面,摆着巨大的木制书架。
上面的书,可以看出是精心摆放过,分类很清晰,大部分是有关心理学的。
椅子是实木制成,坐在上面很舒服,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精神不自觉的放松了很多。
医生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微笑。
他是个很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胡子和头发都打理的恰到好处,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说说你的困扰吧。”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摆弄起从书架上垂下来的吊兰的叶子。
“我梦见我被人杀掉了。”我开门见山,坦诚的说。
“被人杀掉了。”他重复着我说的话,依然在摆弄着叶子,“你知道杀你的人是谁吗?”
他的追问,让我莫名觉得安心。
可我努力回想,发现我只记得,梦里面一把菜刀砍过来,我随着倒地,菜刀一刀接着一刀,一下比一下用力。
我没有死,就看着他将我开膛破肚,从身体里把一颗鲜活淌血的心脏掏了出来。
我一五一的,将自己能回忆起的内容,说给医生。
“关于你自己的细节,都回忆的很清晰,可是对于杀你的人,你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对吗?”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吊兰叶子,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你和我来,我们换一个环境聊天,好吗?”医生走到书架旁边,那里有一扇门。
他打开门,里面是另外一间屋子,他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随他走进那间屋子。
屋子里的空间不大,十几平方的样子,四面都是白色粉刷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
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两盏摆在桌子上的台灯。
医生示意我坐下,随后关了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身后的椅子。
这张椅子的设计很特殊,依旧是木制,但是椅座是拱形的,椅背是向里包裹的扇形。
正好可以将我包裹起来,我抱着双臂,把自己陷进椅子里。
一盏台灯,忽然亮起。
光亮并不刺眼,但是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医生隐藏在台灯光亮后面的黑暗里,他的声音越过黑暗和光的界限,传了出来:“我会数三个数,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会回到你的梦里。而当我说‘熊猫’的时候,我们就会出来。”
他的声音轻柔,但是不容置疑。
可我有些想笑。
我绝不相信催眠术这种,近乎巫术的东西,更不相信,人的精神会那么容易被别人控制。
于是,我把自己的身体蜷了蜡,这样更舒服些。
我准备看着他打脸。
“一。”
另外一盏台灯亮起,两盏台灯一前一后。
“二。”
刚开始点亮的台灯,忽地忽闪了一下,似乎要灭掉,可是最终还是亮起来。
“三,”
两盏台灯同时熄灭。
我一下展开在椅子上面,全身的感觉抽离出身体,只剩下大脑中的思维,飞速运转起来。
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里的人,高举着菜刀。
“你看到他了吗?”声音从黑暗里,走到我的耳边。
“看到了。”我回答。
“看看他的头发,他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黑暗里的声音,循循诱导。
我睁大了眼睛看,可是那身影模糊的很。
“我看不到。”
黑暗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
忽然,两盏灯同时亮起。
后面的灯,被推到前面来,前面的灯,被拉回到后面,同时被推到前面的灯熄灭。
眼前的画面,在推拉之间,,被骤然放大。
“仔细的看看,他的身材怎么样?”
我顺着大概的方向往下看。
可每当我要看清的时候,菜刀总是明晃晃的挥下来,挡住我的视线。
“我看不清,菜刀,菜刀,菜刀挥的太快了,我看不清,看不清!”我尖叫起来,画面里的菜刀,重重地剁了下来。
这一刀,剁到了我的两眼之间,深深的砍进去。
我的左眼拼命地向右看,可是看不到了。
右边的世界,整个被一把菜给隔开了,我浑身抽·搐起来。
“熊猫!”
黑暗里的声音,像磨尖的指甲,刮过黑板那样刺耳。
被驱散在周围的感觉,瞬间回到身体里,眼前的画面消失,白色的房间,刺眼的亮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