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号盒子神龛底下

离开家乡的这二十多年里,周函清爱上过不少女人,有好几个都在他生命中留下印迹。

但回想过往,最令他念念不忘的,还是最初的那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她是不是还住在家乡?

虽然很想见,但又害怕见。

毕竟岁月催人老,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容颜不再,是一个身体衰败的中年人了,见到后,只会打破心中美好的形象。

然而,现实并不如人愿。

当两人来到家乡西坛镇上,一打听才知道,当年的中学,早被夷为平地,建造道路了,想去也已无处可去。

周函清和老刀,在镇上都已没有亲人,所谓的故乡,早已名存实亡。

最终住进镇上酒店,以游客身份观光。

家乡的变化之大,让他们几乎认不出来,存有的亲切感,降到最低。

周函清本打算逛几天就走——如果没在镇上,遇到了那个人的话。

那天,他在超市买了几双换洗用的袜子,排队等候付款时,听到身后有说话的声音。

话音不大,但在他听来,却如晴天霹雳。

他扭转僵硬的脖颈,看身后那名打电话的中年女子。

虽然和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初恋情人宁小贞。

宁小贞挂断电话后,察觉他的凝视,露出嫌弃的表情,把他当做了无礼的陌生男人。

“宁、宁小贞……”他终于发出哽在喉咙里的声音。

宁小贞这才细细打量他。

花了大概有半分钟,才认出他这个老同学。

她的容貌,并没有想象中变化那么大,但也明显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宛如当年家长会上,他们父母辈的样子。

他有很多话想问,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想跟宁小贞要个联系方式,又怕引起她丈夫的误会。

虽然并不确定,但她的身上,明显散发出已婚妇女的气息。

“苏明。快过来。”宁小贞忽然冲身后招手。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抱着两大袋薯片,从货架之间走出,来到宁小贞身旁。

从女孩出现的那一刻起,周函清的眼中,就再没有别人。

女孩眉目之间,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宁小贞,眼睛比宁小贞更大,更漂亮。

当她走近时,周函清仿佛回到了当年初见宁小贞的那一刻,心脏强烈搏动。

“这是我女儿苏明。”

宁小贞介绍完,又对女儿说:“快,叫叔叔。”

周函清听到苏明在叫自己叔叔,可还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哦,你、你好。”

苏明的脸色变得难看,催促母亲说:“妈,这个队伍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排吧。”

“人哪多了?都快排到了。”

“那你自己排吧,我先走了。”

苏明把手上薯片放进母亲的手推车,率先从卖场出口走了。

宁小贞埋怨女儿没礼貌。

周函清完全没有介意,他的目光追随苏明,出了卖场潜入人群。

“喂!前面的,你倒是往前走啊!”

直到后面排队的人催促,周函清才回过神,往前补上队伍的空位。

这天,周函清并未向宁小贞索要联系方式,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下,离开了超市。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年少的自己,和心爱的女孩,一同走在校园。

梦醒后他意识到,梦中的女孩并不是宁小贞,而是苏明。

他感到惭愧,又有些悲哀。

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本以为自己对宁小贞一往情深,但不过见了一面,梦中的对象,就替换成了她的女儿。

自己真的喜欢宁小贞吗?

或许,喜欢的,只是年少时那段敢爱敢恨的青春岁月?

人生美好的不止是健康的躯体,还有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如果可以的话,好想再次回到那个时代。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很久没出房间,他在做一个决定。

后来,老刀来敲他的门,敲得越来越大声,可能是怕他死在房间里。

刚经历完一场磨难的周函清,挣扎着爬起,去开了门。

看到他后,老刀像被冰冻般僵在门口,“函清,你、你这是……·……”

周函清关上门,又回到床上躺下。

睡袍套在他窄窄的肩膀上,显得更加宽大。

“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叫我周函清了。”周函清摸着嘴唇上,刚冒出来的黑色绒毛说。

“那叫你什么?还像中学时那样,叫你王杰?”

周函清苦笑着说:“也别叫我外号。我其实没那么像歌星王杰吧!”

他的目光,落到床头柜上那半瓶返春剂上,虚弱地笑了笑说:“你就叫我范淳吧。”

……

看到庙门已关,彭觉从供桌底下爬了出来。

石头没出来,可能还在犹豫。

彭觉不想再等,掀开桌布,把石头暴露在外。

石头这才爬出,面带歉意,向发现他们的人道歉:“我们……并不是有意打扰你和宁小贞约会的。”

王杰笑出了声。“什么我和宁小贞的约会?这是你和宁小贞的约会!”

看到石头一脸迷惑,彭觉也觉得好笑,对石头说:“那天,王杰在自修室表白宁小贞遭拒,宁小贞说她有喜欢的人。你猜那个人是谁?”

“是……是谁?”

看着石头的表情,彭觉就觉得来气。

这小子真是虚伪。

“是你!”王杰替他叫出来。

“我?怎么可能?不会的……”石头的惊讶中,包含着一丝喜悦。

彭觉无声地嫉妒着。

其实,在食堂那次就该想到,宁小贞会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其实是在偷看石头。

据王杰说,宁小贞之所以喜欢石头,是因为她有一次在食堂排队买饭时,忘带饭票,石头放弃排队,走出来借了她饭票。

她喜欢石头的热心善良。

彭觉知道后想骂人,这算什么?

纯粹是那小子的狗屎运罢了!

“她说她喜欢的是你!还要我给你传纸条,约你在这里见面!”

那边,王杰还在忿忿不平地说着。

石头讶异地看向彭觉:“难道是那张纸条?”

“没错。左上角你的名字‘晁磊’被我掐掉了,我把纸条撕碎后重新拼过,下午2点我改成了上午11点,写在碎纸片上替换掉了。但是不管怎样,纸条我给你看了不是吗?”

可能是信息量太大,石头一时无法全部接纳,愣在那里,“那……那你们提前让我上山想干嘛?”

“干嘛?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彭觉一拳将石头打倒在地,“当然是要教训你一顿了!”

王杰也上来又踢又踹。

他想不通,为什么宁小贞会喜欢一个懦弱、虚伪、丑陋的人。

彭觉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两人组成了失恋阵线联盟。

实施计划前,他试探了好几次。

如果石头不喜欢宁小贞的话,那就皆大欢喜。

但结果他承认了,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一顿拳打脚踢后,嘴角淌血的石头,躺在地上喘息,外套上满是尘土和脚印。

两人也累了,停下来休息。

他们商量起接下来怎么办。

把人丢在这里的话,宁小贞上来还是会看到,会更心疼他。

彭觉很快有了主意,“那就让他没脸见宁小贞!”

说完,他开始扒石头的衣服。

石头抵抗着捂紧棉衣,但终究还是被他们扒个精光,连内·裤也没剩下。

看着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蜷缩的情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

彭觉一惊,趴到庙门上,通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是一对中年男女。

“这门怎么会关上的?里面有人吧?开门!”男人执着地敲打门板。

地上被殴打**的石头,是不能被人看到的,但如果男人一直敲的话,只能放他进来。

彭觉扫视室内后,把无力动弹的石头,拖到供桌下。

放下桌布盖好,衣服踢到角落。

都准备好以后,敲门声却停了。

从门缝里看到,一男一女已经离开。

彭觉松了口气,如果放人进来后,石头不顾羞耻,出声求救,也很麻烦。

打算把石头拖出来再羞辱一顿,但是拉起桌布,却惊讶地发现人没了。

庙门是关着的,石头不可能逃走。

最后,王杰在神龛底座下的空隙里,找到了从供桌下爬进去的石头。

赤身果体的石头,横在缝隙的最深处,贴着冰冷的地面,瑟瑟发抖。

如此狭窄的空隙,不知道他是怎么爬进去的,可能是出于求生本能。

空隙的深度比想象的要大,彭觉的手伸到最里面,还是够不到人。

两人一时束手无策。

王杰忽然打开庙门出去,用铁桶打了一桶水回来,往空隙底下泼进去。

彭觉也跟着去打水来泼,笑着对躲起来的石头说:“你出不出来?不出来冻死你!”

天寒地冻,从空隙里流出的水,很快结冰。

石头还没有爬出来。

彭觉继续泼。

泼到第五桶水时,王杰制止了彭觉,他用蜡烛查看底下,还找来树枝去戳。

最后,他脸色惨白地告诉彭觉,人好像死了。

彭觉没想到,一个人这么容易就会死。

树枝戳上石头的身体,感觉已经僵硬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得在庙里团团转。

王杰提议赶紧离开,但彭觉想起,两人上山时,曾被人目击。

王杰眼珠转动,“还有一个办法。我和他的身材差不多,我穿上他的外套,戴上口罩,下山坐公交车,故意做点什么引起司机乘客的注意,然后找一站下去。”

“这样执法者调查起来,会以为石头下山离开了,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这个办法可行!”

“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王杰一边穿石头的衣服一边说。

“不要让等会来的宁小贞,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尸体越晚被发现,对我们越有利。”

“但是……迟早会被人发现吧?尸体会发臭啊。”

“那就往庙里丢一些发臭的死猫死狗什么的,还可以挂上染血的白绫,最好把人吓得不敢来。”

“好!你这样有主意的朋友,我喜欢!”

有了对策后,彭觉的心情好了很多,几乎忘了刚才害死了一个人。

装扮过的王杰,很快消失于庙门外,背影看上去和石头很像。

……

苏明完全不了解母亲读书时的陈年旧事,听完彭觉的叙述,只感到震惊。

那两个人,竟然只是因为嫉妒母亲喜欢上了别人,就把那个男生骗上山,施虐致死。

“所以……晃磊是被你们活活泼水冻死的?”

宁小贞的情绪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当时我们是这样以为的,现在看来并不是。刚才你女儿翻出底座上的木板,上面有写我和周函清的名字,说明泼水时,石头并没有死。”

“不过,他为什么不爬出来呢?出来不就没事了。其实他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吧!”

“他卡在里面了爬不出来!”

看到过头骨实际状况的苏明,气愤地叫起来,“你们对他泼了水,更进一步把他冻住出不来了!就是你们害死了他!”

“哦,是这么回事啊。”

彭觉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既然都知道了,你们娘俩今天,是不可能出这个门了。”

他把手中的枪挺了挺。

“不要!”

一直沉默无声的范淳,此时挺身而出,挡在彭觉枪口前。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

“那是之前的事了!谁让她胆子那么大?我把死狗挂那儿没吓住她,你也没拉住她,最后还是发现了我没能搬走的骷髅头!现在什么都晚了!”

“不杀她们也没事!案件已经过了20年追诉时效,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是不是傻?我们最近又犯了案,不能被执法者调查的!你闪开!”

苏明此时看出,他们是认识的,而且还是同伙。

不太明白这一老一少之间的关系,但范淳想守护她们是真心的。

彭觉抬起胳膊,想把范淳推开。

范淳并不退后,两人扭打在一起,争夺那把枪。

年轻的范淳,渐渐占了优势。

他把彭觉推到墙边,枪眼看要被他夺走。

就在这时,范淳的手上突然放松。

彭觉一下子扭转劣势,将范淳推倒在地,用枪指着他,“为了女人,反过来对付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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