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炀闭上眼,连开三枪。
两枪打空。
其中一枪,打在了顾枰的右耳上,登时鲜血四溅。
许炀走到捂住耳朵惨叫不已的顾枰面前,低声:“你一辈子也别想再做执法者了。”
许炀的黑色风衣,在灯光下很显眼,再走几步,就融入了夜色里,同这无边黑暗合二为一。
顾枰踉跄着站起身来,坐在那碗热气腾腾的螺蛳粉旁。
他拿起筷子挑了一口,眼皮却拼了命地跳动,怎么也无法将那一点送入口去。
顾枰一只手捂住眼,终于号陶大哭。
那晚,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许炀没带伞。
他内心荒芜,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兜兜转转,竟来到了蓝吱吱的花房外。
花房之内,灯火昏蒙。
许炀抬起头,远远看见他的吱吱坐在灯下,戴着他赠的白玉镯子。
她修长的手,一动一动。
他知道,她这是在剥碧根果,他的确爱吃,却总嫌剥着麻烦。
吱吱闲的时候,就会给他剥,攒在一个密封的小陶罐里,放进冰箱,直到下次他来。
风雨如晦,举目四望,许炀寻不到方寸躲雨之地。
他有些疲惫,想回家了。
可是回家怎么办呢?让吱吱跟他一起扛刑法?
莫说这个,他此刻身如浮萍,连未来都看不见了。
那天,许炀在熟悉的小花房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昏黄灯火暗淡下去,直到伊人解衣安眠。
他闭上眼,终于转身。
雨声如瀑,雷鸣似吼,恍然间,他听到吱吱坐在床上,拉着他讲故事。
她说她看了个名字叫《凤凰山》的,觉着心里怄。
当时,许炀坐她身边打游戏,头也不抬,问你怄什么?
吱吱说,那个挺傻白甜,还套路的不行。
男主给重病的女主拿药,惹了麻烦,最后保护女主先走,结果把自己壮烈在凤凰山下。
吱吱说,男主死了,那女主怎么办啊?后半生也活着无趣,还不如和男主一起死。
许炀说,瞧你这话说的,女主要是死了,那男主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一开始他别拿药就对了。识相点啊,别辜负。
吱吱就朝他吐舌头。
真可爱。
那天,她缠了他一会儿就睡了,许炀直打游戏到深夜。
而今,许炀抬起头,有点后悔自己没把那个故事听完。
最后那个女主还活着吗?她幸福吗?一生有良人相伴吗?
不久后,顾枰收受贿赂,私放出黑·帮头目殷然的事被曝出。
顾枰入狱,声名狼藉。
是许炀叫人做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许炀才明白,这耶语市内,没什么人全然雪白。
大多时候,落马,不是说做了什么,而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
蓝吱吱的确是个寡淡人,喜欢读书、写字、侍弄花草。
她的花养得极好,过去经营花店时生意也不错。
后来,她读了很多书,最喜财经,偶尔也写写专栏,编辑道是颇有见解。
蓝吱吱性子弱,遇人遇事,多是顺从。
许炀赠她玉镯,还要了她后,便常惴惴不安。
待蓝俊驰某天又提起婚事,她受到惊吓,忙说她已经跟了许炀,非他不嫁。
蓝俊驰也吓了一跳,这时才知道,还有许炀这号人。
托人一打听,觉得这小子虽没什么家世,但人利索,重点是宠吱吱,嫁过去应不会让她受委屈。
于是,便说等许炀来开,到时候给4亿嫁妆。
蓝吱吱当然知道,4亿是个什么概念,但也不至于看得看重。
她不喜言辞,常觉同花花草草在一起就很好了。
再者,蓝俊驰可能也就这么一说。
谁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激怒了蓝吱吱的二哥蓝迪。
蓝迪野心很大,怎奈人不太聪明,能力有限,充其量也就是个纨。
所以,对蓝俊驰的财产,他看得看重,对兄弟姐妹也颇多憎恶。
其实就是无能。
耶语市这几年,迅猛发展,蛋糕那么大,赚钱就往外头去,聪明且有胆的人总能挣到。
成天在自己家里搞,整得跟宫斗一样,委实没出息。
靠!4亿!
我爸怕不是疯了吧?就一个外头狐狸精生的野种,至于么?
蓝迪是这么想的。
之前他看准了一个项目,要投资,爸才小气给8000万,害得项目流产(他是这么看的,不然还能承认是自己不行?)
这嫁妆就给4亿,爸是老糊涂了吧?这他妈都是自己该继承的遗产啊。
侵夺人财产,是要被活埋的!
于是,蓝迪看蓝吱吱这个白捡的妹妹,就忒不爽。
逮住没人时,就凑上去调戏她。
蓝迪他也不是贪色,就是故意吓她,恶心她。
那天,蓝迪在蓝家四楼瞧见蓝吱吱,她当时正踩着凳子,取屋顶上的一个小灯,半个身子都在栏杆外。
蓝迪为嫁妆的事窝火,上去一把抱住蓝吱吱的腰,嘴里不干不净说着荤话。
蓝吱吱吓坏了,身子一仰,就打楼上掉了下去。
可她右手扒着栏杆,挂在了那里。
要是蓝迪当时拉她一把,或者什么都不做,蓝吱吱凭自己的力量,也就爬上来了。
可蓝迪偏不偏给猪油糊了心,满脑子都是本该由自己继承,却要被父亲白给出去的4亿嫁妆。
再一看,妈耶!
四楼这么高,摔下去铁定没命,没命不就不用付嫁妆。
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脚踩住蓝吱吱的手,直到她哭叫着顶不住了,像只断线的风筝,从四楼坠下。
蓝吱吱的双腿,毁在那个时候。
怂人的标志,是在外头张牙舞爪。到了真正出事的时候,却跪地求饶。
蓝俊驰对自己这个扶不上墙的白痴儿子,气得是吹胡子瞪眼,拿拖鞋底抽了好几十下。
蓝迪抱住蓝俊驰的大腿说,“爸爸我错了!我猪油糊了心,我当时脑子里全都是钱呐!”
蓝俊驰气得差点没抽过去。
他掐根手指头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是不是盼我现在就嗝屁,好继承我的遗产?”
蓝迪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蓝俊驰气得一屁股砸在太师椅上,“好啊,你个狗东西,你还真这样想过!我……”
“咣当——”蓝俊驰一头给栽倒了,真背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