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车停了。
她从手机上抬起头,发现车外并不是灯火通明的机场,而是漆黑一团的不知道什么地方。
隐隐有树影晃动,而车厢里一片寂静。
她疑惑地从座位上半挺起身来,靠在她肩头上的姑娘,随之扑伏在座位上。
她隐约看到,在没有开灯的车厢里,一车的人都东倒西歪的,这时,她才终于感到了害怕。
借着车大灯的光线,胖姑娘看到司机站了起来,转过身的时候戴上了口罩。
其实这是多余的,因为她根本没注意过司机的长相。
而现在车里的光线,也看不清楚人脸,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男人剪影。
胖姑娘还算机灵和胆大,她立刻坐下来,也趴在身旁同伴的身上装睡。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
突然,她的胳膊被一只手攥住,身子被猛地扯了起来。
她刚惊叫了一声,就听到司机说:“别喊!再喊弄死你!”
那个人的力气很大,不容胖姑娘挣扎,就把她扯到了车门边。
车门“哗”地一声打开,她被一把推了下去,脚一软摔倒在地。
她吓坏了,各种恐怖的传说都冒了出来,她不敢喊,趴在地上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可是,中巴车很快绝尘而去。
她闻声抬起头来,看到车尾灯已经消失在黑暗里,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的手机和背包都在车上,全身上下,只有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瓶“珍藏”的红茶。
她一边哭一边环顾四周,发现只在远处有一盏红灯,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道多远,才发现那原来不是红灯,而是红顶子的中石化加油站。
加油站的夜间值班员工,帮她报了警,并且安慰和照顾她,直到执法车来到
110接警记录显示,报警时间是零点四十六分。
执法者很快发布了全市范围的协查通告,但是胖姑娘根本不知道那辆中巴车的车牌号,甚至连车身颜色都说不清楚。
只能对照着执法者提供的车辆图集,指认大概是一辆高级版考斯特,这是当时执法者的唯一线索。
又过了四个多小时,南坝乡几个偷挖沙子的农民报警,说发现了一辆装满“死人”的车。
他们所在的大坑,距离胖姑娘报警的加油站,只有十七公里。
……
执法者梁全不再多话,站起身就走,走时,没忘带走桌上的那瓶红茶。
上车前,他指着办公室的方向,对跟出来的本地民警说:“我暂时把她托付给你们,你们这里挺好,有利于保密。别让她跟任何人接触和联络,包括家人和朋友,特别是别让她上网。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等我的电话!”
“还有。”
他启动车后又打开车窗说,“给她多买点吃的喝的,别含糖。有女同志吗?好,带她洗漱,然后安排她去宿舍里休息,找个协警盯着,别离开人。”
梁全开车上路,不一会儿就到了胖姑娘报警的加油站,然后又辨清方向,把车停到了她自述被推下车的大概地点。
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伸手按下了车载电台的按钮。
他先通报了已经掌握的情况,最后说道:“我现在还在南坝,一会儿要去看看伤员里有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的,一个小时后回局里。”
“在我到以前,你们做下面的事情:第一联系58同城,受害人是通过他们平台租的车,找到那个司机,他是最后一个目击证人。”
“对了,不要再去找是谁租的第二辆车了,那辆车的车牌是假的,发动机号也打磨了,所以这案子显然是个有预谋的陷阱。现在,车管部门正在通过车的品牌和型号排查车主,我看第一辆车坏了,也是被人做的手脚。”
“第二,大坑下面只有中巴的车轮印,所以失踪的七个人,是在车下坑前,就被换到了别的车上。调用南坝这边从第一现场到第二现场周边的所有交通和治安监控录相,时间从凌晨零点四十五到两点半之间。虽然希望不大,但也得看看。主要找一辆能装得下**个人的中型面包车,或者两三辆小车。”
“第三,这帮孩子都是在网上结识和自发组织的,只用微信联系,互相称呼网名,不知道别人的真实姓名和电话号码,所有人的手机也都不在。”
“联系**公司,把她们群里的所有成员的注册资料都要来,最重要的是手机号码。你们用公安网先筛一遍,把性别和年龄等不符合条件的人排除掉。”
“然后联系南坝的那个执法局,把车上那九个人的照片也发过去,让报案人确认失踪的七个人。不过,她的情况不太稳定,你们可以调用温泉酒店的监控录像再比对一遍,核实失踪者。”
“同志们!”
梁全最后很严肃地总结道,“嫌疑人有可能联系受害者家属,但更有可能不联系,我们要做最坏的准备。这是一场赛跑,是我们和罪犯的赛跑,也是我们和媒体以及网络的赛跑,大家必须全力以赴,开展工作时要特别注意保密。好!就这些。”
他刚要开车,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再次按下电台按钮,问:“王锐回来了没有?”
电台那边马上传来了回复,但是语气里有些许犹豫:“……还没呢。”
“立刻联系他!把案情和已有资料都发给他!发现了新线索也给他发一份儿。”
“可是领导……王锐在调休,而且他说,今天晚上就能回来报到。”
“这些我知道,但是他必须从头就参与进来!我对这个案子的感觉非常不好!特别不好!”
……
上午八点半,两千多公里外,一列高铁列车从广州南站驶出,正在加快提速。
在一等座车厢和二等座车厢的连接处,一个长相和个头都不突出的年轻人,站在车窗前,正在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手机。
他就是北京市执法局的侦察员王锐,从候车的时候开始,在接了一个很长的电话以后,他就一直在看手机。
随着一阵冲水声,卫生间的门打开,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精神墨铄、趾高气昂,对眼前的王锐却视若无物。
王锐跟上他,和他坐在了同一排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