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缓过那股劲儿来,爬起来坐了一会儿,让自己不那么晕了,再追出去,大林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天已经开始黑起来,我跑回家拿了一只手电筒,开始满村子寻找大林。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在一个小胡同里,找到了大林。
吸引我走进小胡同并找到大林的,是一群小孩子的欢叫声。
没进胡同前,我就听清了他们欢叫的内容,他们叫着“大傻子要吃弟弟,大傻子要吃弟弟……”
不用说,他们一定正在欺负大林。
我怒火冲头,咬牙切齿地冲进了小胡同。
果然,当我的手电光照过去,我看到小胡同深处,大林抱着头“呜呜”叫着,缩在地上。
四五个半大小子围着他,一边叫着那可恶的话,一边或用树枝抽打着大林,或往大林身上扔着灰土。
大林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却还在拿他当他们的玩物。
“小杂·种们,你们他妈的找死吗?!”我愤怒极了,岔了声地咆哮,吓得那些小兔崽子,齐齐一声惊叫。
然后,我便冲向他们,他们慌张地逃窜,连滚带爬,可是我抓住了他们中间的一个。
那小子十四五岁的样子,我一下子也认不出是谁家的,我也根本不管他是谁家的,按倒了,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之后,那小子一边哭一边骂地跑了,我也不再理会他,只是去扶起大林。
连哄带吓,连拉带拽,把他拉到了我家。
突然看到我居然把大林拉到了家里来,我爸我妈显然都有些不情愿。
但我刚刚回家来,又脸色难看,他们终于也没张开嘴,提出让我把大林送回家。
我妈告诉我,大林被那些混小子欺负,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她也许希望,告诉我这些,我也会如她和大家一样,在看清了“谁也不能保护大林一辈子”这一点之后,出于无奈,而不再去管这件事,但她看错了我。
那晚,我陪大林坐了半宿。
他硬被我按在我家,根本不敢睡觉,我于是也不睡,就那么看着他。
大林的状态,让我回想起我们小时候的往事,想起他没傻的时候,无数次在我家玩累了,就直接跟我挤在一个被窝里睡。
我的心,像被汤匙一下下剜着,别提多疼多难受了。
后半夜,大林总算睡着了。
他团成一团倒在那儿,像一只惊恐中的小羊,我轻轻给他盖上我的被子,这才躺在旁边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天还没亮,我就被一阵吵嚷声,从梦里拉了出来。
……
叫嚷着闯进我家门的,是我们村的村长陈宝山。
陈宝山闯进来的时候,大手攥着一个半大小子的胳膊,那小子就是昨晚被我抓住揍了一顿的家伙。
原来他是陈宝山的儿子。
不用说,陈宝山拉着鼻青脸肿的那小子闯进我家来,是找我兴师问罪的。
我爸我妈听说,是我打得那小子,赶紧给陈宝山和那小子,没完没了地赔不是。
那小子就低着个头装哭,陈宝山大呼小叫,只说让我出来说话。
我心里的火还没消。
我妈进屋叫我的时候,一遍遍嘱咐我出去好好赔不是,千万不要再犯驴。
但我出去的时候,还是没有掩饰我的“杀气腾腾”
“四叔。”我不咸不淡地给陈宝山打了个招呼,瞄了一眼他儿子,那小子低头不敢看我。
陈宝山那张肥脸,令人厌恶地傲慢和凶气,阴阳怪气地对我说:“杰子,不错啊,这大学读两年,回来就会打我们初中生了啊?快给四叔说说,我这小瘪犊子哪里惹着你了,我这可带着他来给你赔不是了。”
我压不住火,故意挑衅地冷笑一声,对他说:“四叔自己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吧。”
“行啊,你还挺牛?”陈宝山顿时一拍桌子,“我告诉你,我不管我儿子做了什么,反正我知道他没惹你,你现在把他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
我爸赶紧给陈宝山递烟陪笑,我妈呵斥我,让我好好说话。
而我已经被陈宝山那拍桌子的嚣张劲儿,更加激怒,也立刻提高音量叫道:“我就是打他了怎么着吧?他跟好几个小混蛋,在胡同里堵着揍大林,往大林身上扔土,我看到了就要揍,见一次揍一次!”
陈宝山做了好多年村长,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顶撞过,顿时一张脸又红又白,气得直瞪眼,却说不出话来了。
我妈还是赶紧训斥我。
好在,我爸看我那样子,终于不再给陈宝山陪什么不是。
陈宝山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终于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叫嚣着:“好,你牛,你等着,我看你能牛到什么时候!”
然后,拉着他那早愣怔地忘了装哭的儿子,气啉啉地走了。
我妈显然十分慌张,没完没了地埋怨我。
我爸闷了半天,用一句“别墨迹了,咱杰子做的没错,陈宝山那个小兔崽子,也是惯的没个样了,早就该有人替他教训教训了”,终结了我妈的唠叨。
……
我并不觉得,陈宝山能掀起什么风浪,但他还真就搞出了一点动静。
就在他灰溜溜从我家狼狈而去的那天中午,执法局的车,开到了我家门口。
三个面色不善,三分严肃七分傲慢的执法者,进了我家,一进门,就点了我的名字。
我虽然意外,陈宝山搬来了执法者,但我也并不慌张,从容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坐下,做好了听听他们能说点什么的准备。
说实话,这两年我也很学习了一些法律知识,所以,我本来是打算和执法者们辩论一番的。
但他们突然拿出了一叠材料,却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执法者们拿出来的,居然是好几份县医院的病例报告。
分别属于陈宝山的儿子,以及另外几个我都不知道是谁的半大小子。
在那几份病例里,那些小子都“被我半夜突袭,给吓出了毛病”,陈宝山的儿子更是被我“打成了三级伤残”。
我愤怒极了。
但对手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而且,虽然我不敢说他们收了钱,但至少他们毫不掩饰地向着陈宝山的执法者,也根本不听我任何解释。
我就这么被他们塞进警车,拉到乡执法局关了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