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告诉赫尔曼和卫瑟要等多久，幸好他们双方留了手机号码，方便联系。
卫瑟这才觉得，胃都要饿穿了。但这也证明了，他还活着。
他以为詹妮死了以后，他就像没了可供呼吸的氧气，一分钟都活不了。
实际上，他已经活了超过八小时，并且还会继续活着。
无论他们最终找到的，是死而复生的詹妮，还是另一具冰凉的尸体，事实都无情地告诉他：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只有不断继续下去的人生。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阳光乍暖还寒地洒在街道上，法国梧桐的枝叶，在萧瑟秋风中摇曳。
赫尔曼在街角的快餐店里，买了很大的一块荤素什锦披萨，还有一堆鸡翅、芝士条之类的零食，和卫瑟一起坐在车里，狼吞虎咽。
警笛声在他们周围尖锐地响起来。
卫瑟把头探出车窗一看，一大伙儿执法者挨着停下来的警车，如临大敌地持枪指着他们的车子。
他用力咽下嘴里的披萨，骂了声：“操！”
“怎么回事，”赫尔曼坐在驾驶座上，问，“你刚才报警了？”
卫瑟忙着打火扳手刹，顺道把一条腿插·进赫尔曼双腿间，踩下离合器。
“油门！油门！”他叫着，然后发动越野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我们干嘛要逃？下车跟他们说明情况就行了。”退役大兵被他弄得手脚没地方放。
“不不不，我很熟悉这一套！”
他眉梢凌厉地扬起，“他们开着呜啦呜啦的警笛堵住路，然后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如果你拿着枪多迟疑几秒，他们就会开枪。运气好的话，子弹没射中你，你被他们压在地面上手铐，运气不好你就中弹挂了，死也白死。”
“我们干嘛要拒捕！”赫尔曼恼火地叫，“我们——至少我，是个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的合法公民！”
“因为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们不是！我十二岁开始混，刚才那些执法者的眼神我熟悉极了，他们根本就是在怒视着杀人犯和银行劫匪，而不是要传讯的证人！”卫瑟大声反驳。
像在法庭上，驳斥指控他的检方，眼中燃烧着激烈的火光。
这一刻，仿佛有种藏在他骨子里的危险东西开始苏醒，“过来！我们交换位置，让我来开车！”
赫尔曼几乎是被他硬拽过去的。
虽然他不论力气还是搏斗技巧，都远胜对方，但车子正在高速行驶，如果他们继续拉拉扯扯，保不齐会连车带人，一头撞在大楼的外墙上。
卫瑟紧贴着赫尔曼，像条游鱼一样滑过去，汗味和须后水残留的香味，掠过后者的鼻尖。
赫尔曼从没意识到，对方的身手竟会如此矫捷，像只惯于夜行的肉食性动物捨猁，或者豹子什么的。
现在方向盘落在卫瑟手里，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好几辆警车正紧追不舍。
“来吧，谁在乎。”他轻声说，将油门踩到了底。
越野车在车流中快速穿梭漂移，横跨一个又一个街区，最后甩掉一大堆警车的围追堵截，逃之天天。
手机铃声响起时，他们正把车停在近郊的一处小树林里，准备好好喘口气。
赫尔曼看了看来电显示，说：“是路易斯。”
然后接通对话，打开免提功能。
副讲师在电波另一头罗里吧嗦地扯了很多专业术语。
赫尔曼皱了皱眉，尽量客气地提醒他：“麻烦尽量通俗易懂些可以吗，毕竟我们不是医科大的学生，没那么高的文化素养。”
路易斯愣了半晌，顺道回忆了一遍读小学时，班上老师的说话方式，然后开始讲述：“你看，有两个塑料袋子，对不对？”
“标注着提取自指甲缝的那个袋子里，除了有尼龙绳索的纤维，还有些花粉以及一种叫‘贝类宁’树的植物纤维，那种树在本州比较罕见，因为气候太冷嘛，它不大好过冬……”
卫瑟朝天翻了个白眼，“他以为我们两个是弱智儿童。”他小声嘀咕。
赫尔曼戳了他一指头，提醒他扬声器还开着呢。
“比较罕见的意思，是还有少部分区域会生长，对吧？”
“没错，你真聪明（卫瑟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在市区南部郊外的林子里，有少量植株生长，哦，我电脑上的卫星地图显示，那里毗邻着个正在运营的伐木场。”路易斯三停两顿地说。
“另一个袋子呢？”
“我马上就说到了，另一个袋子里的是错石。颗粒很小，镀彩加工过，表面有箍抱与摩擦的痕迹，说明原本是固定在什么物件上，然后因为外力脱落下来的。”
“还有其他线索吗？”赫尔曼问。
“目前为止，没有了，除非你们再送什么物证过来。”路易斯说。
赫尔曼很正式地感谢过他，挂断了通话。
“聪明的大兵，你有什么想法？”卫瑟调侃道。
赫尔曼报复似的往他胸口轻捶一拳，说道：“植物纤维混合在绳索纤维里，说明凶手很可能凑巧将她绑在了贝类宁树干上，她挣扎着磨绳索，让那些纤维扎得更深。”
“但西维利亚又说，她曾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中，以至于眼睛因为突然接触强光而出问题，应该是凶手又转移了囚禁地，把她关进了地下室或者暗房之类。”
“或者二合一，凶手把她关在有贝类宁树干的暗房里。”卫瑟用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书呆子不是说，那里毗邻着伐木场，也许是关在某个堆放木料的仓库。但跟那两粒错石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我们有了些线索。如果我要绑架谁，不是囚禁在废弃无人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地盘上。我想，凶手跟那座正在运营的伐木场有什么关系。我们开车过去找找。”
他们沿小路，往正南方向开了一个多小时，进入那片伐木区所在的林子边缘，把车藏好，徒步摸进了伐木场。
场中广阔的空地上，堆放着许多原木，还有几台起重机和木材运输车，七八名工人正在搬运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