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否认了吧?”
他食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两敲,幸灾乐祸,“我当你有多干净呢,当年教育我的时候,是义正言辞,简直耶稣附体,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现在打脸了吧?承认吧,我们都是一路货色。”
我合上资料:“知道这些的人并不多,谁跟你说的?洋河曲酒的张烨、王氏钢铁的徐琰、霖通证券的姜达?还是其他人?”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又不傻。”
他翘起二郎腿,“很伤心?这段时间,背叛你的人不在少数,你应该习惯了。”
“承认吧,这世上,感情二字它就是个伪命题,它根本不存在。瞧瞧,你一有失势的趋势,你往日那些亲信,还不是树倒猢狲散?”
“他转手就将这份足以置你于死地的资料,高价卖给我了。我以前就说过,人和人之间只有利益,没有其他。”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不断赚取更大的利益,然后分给他们。”
“你想要什么?”
“我嘛!希望现在的事,不要搞得太难看,你自行辞去万家地产董事长的位置,还能有点尊严……”
我断然否定:“那不可能。”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蒋雍扬了扬手上的资料,“我要你在辞职的同时,将宫氏集团所持有的万家地产的股票,全部转让给我。”
他嘴角弯起,喝了口茶后,撩起眼皮,再加上一句,“无偿。”
“谈判破裂。”
“你似乎并不担心,我将这份材料,移交给执法机关。”
“随你。”
蒋雍沉吟片刻:“你有把握?你不担心?还是说,执法厅里有你的人?””
“也就你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我起身做出送客的手势。
我俩擦肩而过时,他稍稍侧头,“宫杉,有些事,何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呢?还好这些资料是落到我手上的……”
他说着,往我跟前凑了凑,“你知道的,我会护着你。再说你一个女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别太死心眼了。”
我长吁一口气,转过头来看他:“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什么?”
“就是你这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心理和语气。浅薄而庸俗。”
蒋雍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了指我,撇了撇嘴后,转身离开。
颇有几分“你给我等着”的架势。
而就在五天之后,一小队执法者破门而入,将正在开董事会的我,当场“抓获”。
蒋雍做这些事,我并不奇怪,他这人原就没什么底线。
而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我的哪位“好兄弟”或“好姐妹”出卖了我,在这个关键节点上。
看到公·诉人顾建,当庭播放的视频后,我当即就确定了,出卖我的,是霖通证券的姜达。
那天,是他和我一起去探望殷萍女士的,小视频也是他帮我们录制的,他手机上有备份。
我心里头蓦地一阵绞痛。
现在的人啊,真不可靠。我跟姜达,毕竟是几十年的交情啊。
我垂了垂眼眸,听到陈法官说:“现在,被告人可以对该证据,发表质证意见。”
“请我的律师帮我质证吧。”
“尊敬的审判长。”钱律师站起身来,“我这里也有一份视听资料,需要当庭播放。”
“你的质证意见呢?”
“这份视听资料,可以说明一切。”
陈法官点点头,书记员走过来,接过钱律师手中的U盘,连在电脑上。
钱律师的这份视听资料,可以分为五段。
分别是五个人,前往探望殷萍女士的场景,他们无一例外,都手捧着鲜花前来探病,同时都笑容可掬地叫着殷萍女士妈妈。
“作为公·诉人的顾建检察官,可能对殷萍女士的情况不太了解。她年轻的时候,是一家孤儿院的院长,现在在做慈善,常年为星光希望工程向全社会募集善款。”
“她为人善良,宅心仁厚。从前,孤儿院的孩子都叫她妈妈,社会上也有许多人感念她的奉献,尊称她一声妈妈。”
“所以,鉴于此等情况,我的质证意见是:顾检所提交的证据材料,证明不了什么,无任何证明力度。我的质证意见发表完毕,谢谢审判长。”
“同时,我还将提交两份公文书证,是执法户籍档案,以及经公证机关公证过的DNA检测报告。”
“证明内容是:我的当事人,和殷萍女士,没有任何血缘以及法律上的母女关系。”
陈法官将钱律师递过来的公文书,认真看了有几分钟。
他皱皱眉头,侧头问公·诉人:“公文书证在法律上具有最强证据效力,那关于殷萍女士和被告人的关系,检方能否提交更强的证据材料?”
顾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正打算说些什么时,一人从法庭侧面走过来,看装束是检方的人。
他俯下·身,同顾建说了些什么,顾建的脸色,立刻从灰败变为得意。
果然,他站起身来:“尊敬的审判长,我们已经说服了殷萍女士,前来庭审现场,她答应出庭指证被告人。我想她的出现,会让事情真相大白。”
“证人在哪儿?”
“路上。”顾建看了看表,嘴角弯起,“预计还有五分钟,到达庭审现场。”
我好似被针扎了一下,眉头拧作一团。
坦白说,这还不是殷萍该出庭的时候,她答应过我,绝不在这紧要关头添乱。
难不成,是被蒋雍的人给收买了?
我抬起头,看见钱律师点了点头,示意我稍安勿躁。
我发誓,那绝对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了。
悲痛、紧张、害怕、难过、不舍……足足有几十种情绪,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挣扎、变动、重合,最后都变成了茫茫然的一地白雪。
五分钟后,方才进来通报的检察官,再次入内,同顾建说了些什么。
我看见那些洋洋得意的神色,从他面上消失了。
他的眼睛变得大而充血,如绝望跌进地狱的鹰隼。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字一句:“证人殷萍女士死了,就在法院门口,心脏病突发。”
我亦大惊失色。
陈法官极度震惊地侧头看了我一眼,那神色分明是觉着,人是我杀的。
我只能低下头来,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