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黑暗中仿佛有蛰伏已久的野兽,在蠢蠢欲动。
艾薇拉拍了拍男人的腿,示意他抱起自己,跟随狱警步入走廊。
两边的牢房里,不时传出恶意的窥探,像一只只讨厌的蛆虫黏了上来,如影随形。
空虚,冲动,性变态……她思忖着这些犯人的心理状况,唇边带着天真的笑容。
相比之下,抱着她的年轻男人就拘谨得多,仿佛脚下踩的是刀尖,前方是猛兽的巨口。
最后十米的四间囚室,宽敞且独立,其中一间里面还亮着白炽灯。
她在栅栏墙前站定,看到里面除了标配的桌椅和床铺之外,还多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画板。
一个头发灰白、右腿裹着石膏的男人,正在提笔作画。
他笔下的色彩还没干,画纸上,赫然是对名画《最后的晚餐》的模仿作。
狱警对这个人,似乎有种老鼠见猫的天然畏惧,小心翼翼地打过招呼之后,才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让艾薇拉两人走了进去。
“按照您的吩咐,监视器已经关闭。我在外面等您,您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自由处理。”他小声地叮嘱一句,然后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艾薇拉才微笑着开口:“晚上好,费因斯先生,我是艾薇拉。”
她背后的人,这才抬起头。
她观察着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他的面容已经带上了沧桑,却不显衰老,反而优雅如旧时的雾都绅士,一点儿也不像在他资料里看到的那样。
上个月,意大利政府进行了一次针对黑手党的秘密行动。
对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势力,进行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就连“教父”费因斯也负伤落网。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执法者无法从费因斯身上,获得想要的东西。
而他留下的后手,足够让这个已经传承多年的庞大组织,再度死灰复燃。
费因斯侧头看了一眼,年轻男人收回了目光,抱着孩子乖顺地站着。
勾着他脖子的艾薇拉,勾起色泽粉嫩的唇:“很抱歉打扰您的兴致。”
“是你啊,‘狐’。”
费因斯别开眼,“合修会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艾薇拉笑容不改,从男人怀里跳下来,捡起一支画笔把玩:“看来您对我们的组织很有了解。”
她的模样,娇小如十岁不到的女孩,笑起来的时候更加甜美。
可惜,费因斯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劣质品,摇了摇头:“你的微笑和蒙娜丽莎相比,就像我对达·芬奇的拙劣模仿。”
“您为这样的微笑,步入了困境,就像狮子为猎物掉进了陷阱。”艾薇拉向他伸出手,白·嫩的五指张开,轻轻勾起时,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尊敬的教父?”
……
大概是周公他老人家,有意招我做个上门女婿。
最近,我总时不时地打盹儿,脑子里都是雪花般的梦境片段,醒来后,却只留下一身冷汗。
来到巴勒莫,已经是第三天。
作为西西里岛的首府,这座城市仿佛是整个意大利的繁华缩影,即使在下雨天,也能让人感受到如画般的浪漫氛围。
可惜,在这样得天独厚的时刻,我并没有撑着伞,去寻找一个丁香般的姑娘。
而是如瘫痪一样,趴在休息室里,感知力如蜘蛛网般,四处延伸开来,将整个三层小楼笼罩其中。
我“看”到在会议室里,有十一个身穿黑西装的人,围着一张长桌落座,十男一女,年龄在三十至六十多岁之间不等。
这正是设立在巴勒莫的十一人委员会,意大利黑手党的最高权力机构。
上月18日晚,意大利黑手党,遭到了来自政府的一次重大打击。
这次行动蓄谋已久,黑手党不仅损失了多名成员、势力范围严重缩水,就连教父费因斯,也蹲进局子吃牢饭。
仿佛在一夕之间,这棵参天大树,变得徒有其表,只剩下苟延残喘的高层,勉强组织起残余的势力,假充游刃有余。
眼前这十一人中,只有不到半数的老牌成员。
新上位者心思各异,因此,讨论时,或吵得面红耳赤,或拐弯抹角地冷嘲热讽。
可惜,没等他们争出个结果,昨晚已从执法者暗线那里传来消息——被关押在牢里的费因斯自杀身亡。
死去终得万事空,徒留生者意难平。
费因斯两眼一闭,烂摊子就落在了十一人委员会的头上,选出新任教父,迫在眉睫。
然而,人都有私心。
派系斗争和利益冲突,成为了这场会议最大的绊脚石,直到有人拍了拍手。
布莱德,十一人委员会里,新提拔上来的成员——博纳诺家族的重要人士,在事变之后,他迅速接手了死难者的部分势力,又与其他新晋委员展开合作。
眼下,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跟这些老油条进行谈判。
随着他的拍掌声响起,一个人端着长方形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的东西被一层黑布罩着,隐隐透出血腥味儿。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捂着鼻子问道,眉头拧成了麻花。
布莱德并不急着掀开它。
示意手下将托盘放在会议桌中间之后,沉声道:“这一次,我们因为执法者行动遭受了重大损失,各位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如果没有,不如看看这个。”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画纸,画面模仿的是《最后的晚餐》,笔触精妙、画工高超。
尤其是在场的人,都对它的作者心知肚明。
费因斯·博纳诺。
这位教父,出身于大家族,从小接受高雅艺术的熏陶,尤其喜爱临摹达·芬奇的画作。
“《最后的晚餐》的内容,是耶稣受难之前,与十二门徒的最后一次谈话。费因斯教父在自杀之前留下这幅作品,各位觉得,他是想传达什么呢?”
说话者,是十一人委员会中唯一的一位女性——梅洛夫人。
她是科诺博家族的顾问,表面身份则是意大利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
她曾经一度和费因斯,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密关系,更以其独特的手段和魅力,勾搭上了政府高层。
如果这一次没有她的从中斡旋,恐怕意大利黑手党的损失,更加不可估量。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在场诸位都不想招惹的存在。
在她说话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化成手掌,握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随着她的表情和言语,渐渐感受到了紧张。
她幽幽地道:“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犹大’。”
这句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就连角落里的我,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片刻,有人迟疑道:“你是说……背叛者?”
梅洛夫人已经四十多岁,容貌依然美艳得如同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
她伸出手扯开黑布,三个血淋淋的人头,暴露在众人面前。
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个个一枪爆头、死不瞑目,嘴里塞着已经被血浸透的钞票。
大家都被吓了一大跳。
布莱德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在费因斯教父撤退的路上,这三个作为守护者的人,突然反水,开枪击伤了教父,导致他落入执法者手中……莱昂阁下,身为‘二老板’的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黑手党各家族内部,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被称为“军团”。
这些“军团”,由身为总指挥官的“二老板”掌管,上下级之间相互分离,又彼此连接。
因此“二老板”的地位,至关重要,基本上由教父的亲戚担任。
莱昂·博纳诺,这次会议的发起人,也是费因斯唯一的弟弟。
在权力角逐落败之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成为教父,不得不收敛自己的锐气,屈居其下。
想来,万年老二做多了,谁都有几分火气。
闻言,他眯起了眼睛:“布菜德,你是在怀疑我?”
身在隔壁的我,只有悄然叹气。
觉得莱昂就像刀俎下的鱼肉,迟早是盘菜。
……
我叫周辞,性别男,爱好女,今年二十七岁,武力值为负,智商值为负,只有情商负负得正。
曾经隶属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异化人组织——使徒联盟,能力是“时限一年的无生命体记忆感应”。
目前是组织的叛逃人员,一旦不小心撞上昔日同僚,估计就得蹬腿嗝屁,正接受着与之敌对的改造人组织——合修会的庇护。
这段资料,是在我醒来之后,被一位娇小可爱的小姑娘递来的。
看完之后,得出了以上结论,附带一个问题:“你说我这种货色,是吃了哪只大笨熊的胆儿,才敢叛逃啊?”
“小伙子。”
艾薇拉微笑道:“因为你不想像只活在动物园里的狗熊一样。”
艾薇拉的实际年龄是二十五岁。
不过,她患有梅格海涅莉斯综合征,身体早在十岁的时候,就停止了生长,所以装乖卖萌十分拿手,是合修会里的“狐”。
据她所说,她是在叛逃过程中伤了脑袋,导致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
于是,我有了充足的理由,赖在艾薇拉家里,白吃白住。
顺便一日三顿地聆听她的心理洗脑,深刻让我意识到合修会的救命之恩,必须得肝脑涂地以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