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严绮云坐在窗边,春末暖和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还淡淡的茶水清香。

这会儿康熙身边伺候的宫人都紧着一根弦呢。

今天不管是康熙还是太子,亦或者是严绮云那心情看着都不太好,因而大家前后进出那都是小心翼翼放轻动作,就怕惹了谁的眼。

特别是太子,毕竟康熙和严绮云是不怎么用宫人泄气的。

这满宮的宫人日常心里头甚至怕太子胜过康熙。

至少康熙要发作人会有个缘由,小心谨慎些便保得住脑袋。

因而倒是让严绮云听的比预想的还要清楚。

她耳边听着康熙怒斥太子的声音抿了一口茶水,只觉得碗里的茶水都甜了不少。

————

“你可知错?”康熙收起手上的奏折,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说道。

太子跪在地上,闻言仰起头和康熙对视,道:“是儿子气急攻心,下次不会了。”

对他来说,已经算退让了一步,毕竟康熙现在的脸色确实难看,即便是被偏爱的他也知道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委屈的,毕竟从前他打其他弟弟的时候汗阿玛就没有这样生气,果然七弟就这样不一般吗?

康熙多了解他的情绪啊,一下便看出他虽然嘴上认错,实际心中还是不服的。

若是没有大阿哥捅过来那件事情,说不定康熙也就顺着稍微轻放一些,可有那件事情打底,胤礽这幅模样反倒是让他更加的生气。

当然,也许没那桩事情,康熙没有一照面就表现出震怒的样子来,太子也许就不会退让,未必就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康熙一低头,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就是茶杯,稍一迟疑,到底没忍心直接拿什么茶杯纸镇之类的扔过去,只随手抓了几本折子一砸。

不过那一气之下的力道也不是轻省的,直接将他的头都砸的一偏。

反正在外头吃瓜的严绮云是听见了响声,但这一下对她来说自然是不够解气的,即便这对胤礽来说也许比什么禁足、检讨和罚跪也许都来的难受。

康熙面对他时难得这样亲自动手发泄怒气,而且这样居高临下被劈头盖脸的体验,对胤礽来说实在是头一回。

传说中的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储君到底不是君,君父也先是君再是父,胤礽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若是他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或许走不到这样的局面,可惜如今他的性情已经成型,意识到这一点对他和康熙的相处来看...很难说是好是坏。

“你上回责罚后赶出去的几个宫人还记得吗?朕记得我可没有下旨打杀他们,”

胤礽跪在地上,就像他其他的兄弟听康熙训话时那样低着头,不再仰头看着他,他怕康熙看见他的不服气,看见他的愤怒。

可惜隐忍二字他学的确实不好,至少瞒不过他的父皇。

很难说他这样会让康熙更生气还是直接顶嘴会让他更生气,只能说发展到这个程度,以康熙的脾气,这会儿很难哄的好。

严绮云在外头听着康熙翻旧账、骂儿子,还有胤礽苍白的辩驳,父子两个的声音也越发大,大约守在门外离得近的人都能听到三两个模糊的音节,只是因为怒火反倒使言语没有那么清晰。

她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父子两个的矛盾从康熙对太子的教育方式就已经注定了,往后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厉害。

除非康熙和太子同时更改性格,但是想也知道,哪有那么容易呢。

这场大戏里头两个气得狠,不过严绮云听的还是挺开心的,也算给无辜被波及的胤祈出了一口气。

康熙骂完之后,直接将太子身边亲近且信任的几个宫人全着人带走了,也就是说,胤礽身边的人又换了一茬。

自打他“成年”上朝后的头一回,他身边宫人还是小时候换的快一些,后面他有信任的宫人后,康熙发作的时候也会顾及他,只要胤礽求求情,基本被迁怒的都是他不在意的宫人。

可惜,这回康熙是不打算给他面子了。

不仅带走了他的亲信,还将太子禁足在了毓庆宫,什么时候反省的康熙满意了,再出来。

对太子来说,可以算是翻了一个大跟头,既然禁足那也不能上朝,不能轻易和追随他的官员联系,也会让朝堂上的桥头草们更不容易倒向他。

作为导火索的胤祈难免被他迁怒,哪怕实际上是他先害得胤祈摔马,当然...他最恨的自然还是胤褆。

没错,是恨。

在从小到大互相下绊子,互相争斗下,他们早就已经是势同水火的状态了,且不说这次是胤褆狠狠地落井下石,即便不是他,只要他和这事儿沾上边,胤礽也会更加的想要扳倒他。

胤礽被康熙赶出来的时候,严绮云没有出去,只是站在窗边看着他并不显得颓然的背影。

稍微过了片刻,进进出出了几个宫人,大约是在里头收拾了一下,这才将严绮云请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现场已经瞧不出刚刚那番动静了,大约康熙本身就没打算让这些内情完全传到第三人的耳中。

严绮云自然也不会暴露自己听到了一切,像她这般耳朵灵敏者虽不是没有,却少见,并且她从未表露在胤祈之外的人眼中。

即便是胤祈,也是近些年才在这方面稍微得到她放松些的信任。

虽说严绮云不管是心里还是面上演出来的,这会儿都是带着情绪的,进去后却没有抓着不依不饶,反倒是将话题一转,关心起骂人骂哑了嗓子的康熙来。

“这会儿正当春夏交接,万岁爷可要记得保重身体,莫要贪凉才是。”她只当自己刚刚压根没听见康熙骂人,而他的嗓子是因为着凉才劈叉的。

还别说,康熙就是吃这套,特别越是年纪大,他就越在意身边的人到底是关心他本身还是关心他的权势。

“胤祈这事儿你可还气恼?

”康熙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尽量平复了情绪后问道。

被康熙叫着在边上坐下后?[(,严绮云轻叹了口气,说道:“如何能不气恼,都说儿女是前生的债,臣妾也知道万岁爷的难处,可胤祈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又如何能不为他担忧,他小小年纪上了战场,便是不信神佛如我也在佛前燃香祈求。”

听她这般长吁短叹,康熙也是跟着叹起气来。

这会儿他还是有点理解严绮云的心情的,毕竟他孩子更多,当然...也是因为他把严绮云放在眼中,才会说和她有些共情。

特别是刚刚严绮云一进来并没有说追问他处理结果,反而选择关心他,让他心中很是熨帖。

于是两天就像一般父母似得很是交流了一番养育孩子的难处,虽说康熙到底没有说太多胤礽这桩事情的其他内情,但是吐槽宣泄了一下情绪后,倒是舒服不少。

————

太子被禁足的消息很快传的沸沸扬扬,最开心的莫过于胤褆,毕竟这回他只是推了一把,就让太子摔的这样惨。

他甚至还开开心心的来看望了一番胤祈,做足了好哥哥的模样。

在他看来,胤祈已经得罪了太子,那他就有更大拉拢他的机会。

至于胤祈也想要那个位置这种想法,倒不是没有猜测过,只是他这些年一直陷入“嫡与长”的圈中,已经很难跳出圈去想这个问题了。

而且胤祈这回和严绮云都没表现出太隐忍的样子来,反倒是打消了一部分人这方面的猜测。

“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说世事无常!”胤祈吊着胳膊对严绮云感慨道。

他养伤这段时间,严绮云每日都会来瞧瞧她,俨然是个稍微有些关心过度的母亲,而实际上确定胤祈伤的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后,她其实并没有过度担心。

“你见过你那些兄弟们了,有什么想法?”严绮云轻轻摇着扇子问道。

这段时间,所有兄弟都来瞧过他,都表现的一副很关心的样子,特别是马的主人八阿哥胤禩。

他当时一副歉疚的表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表现出来的就是胤祈代他受过一般,礼物也送了一大堆,看真诚程度就超过大部分兄弟。

胤祈摇摇头,道:“一个个的,演技都不差,便是五哥这回可都不敢乱说话呢,不过大抵也没人相信我真的就是个天真少年。”

他们家的兄弟情分大抵还是有一点,但是大多数时候这份信任其实不足以让人完全交心。

“累吗?”

虽然严绮云问的没头没尾,可胤祈还是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稍微迟疑了片刻,才答道:“人要活的清醒,自然难免心累,而我作为皇子,已远比很多人活得舒坦了。”

胤祈是有心人,这回出征,以及从前跟着康熙东巡、会蒙、下江南,人生百态甚至阴阳相隔他也见了许多,倒是没有“若不生在皇家”的感慨。

各有各的苦恼而已,至少他如今虽然烦恼,却还有机会掌握自己的选择。

严绮云闻言也是轻笑一声:“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矫情,最近实在是演戏太多,格外入戏。”

“儿子如今见到的,是额娘最真实的样子吗?”胤祈有些好奇的问道。

“最近我的样子吓到你了?”

胤祈连忙摇头:“儿子还没那么胆小,只是开心于额娘终于不将我当作孩子,而是开始信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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