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差人来宫门前验明正身,李福便来到宫门,远远的看了一眼何驰,再看肖得意,摇了摇头进去禀报。没一会儿四个宿将领着十个千牛卫就从里面出来,十四个人押着何驰与肖得意听宣进殿。
“肖得意!”
“微臣何驰请陛下息怒!”
何驰一下抢断了皇帝的话,龙眼一瞪怒火马上就要爆出来了!跪在御前的何驰往前挪了挪,将肖得意挡在身后说道。
“陛下听我一言,有人要害肖员外,此人乃是国之栋梁,一直与我商讨安民之道。”
“朕让你说话了吗?”
“请陛下让我说完,微臣愿领罪受死!”
“来人!把何驰拖下去,关起来!”
皇帝一下旨意,两个宿将就跨入殿内,何驰双手抱住御前的香鼎,大声说道。
“陛下!肖员外与臣说,河南、河北连遭瘟疫荼毒,他愿意为国出力,达成三件大事……”
两个宿将拉不动何驰,又进来两个,何驰也是不惧,除非这些宿将能将他与这鼎一起搬走,否则这话皇帝听定了!何驰双手死死抱住香鼎,四个宿将硬是掰不开。
“肖员外出钱出人,微臣出人监督。只为解河南、河北百姓困局,安置百姓劝课农桑,一户十亩田,十户一头牛,无债一身轻!有这样担当的人,怎么会密谋害臣!请陛下明察!”
“放开他!”
皇帝喝了一声,直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他瞪着何驰说道。
“你有半句虚言!门外五匹马等着你!”
何驰连忙放开香鼎,跪在皇帝面前说。
“人选都已经选定了,怎么会有虚言!我家小弟何平挂帅,昆西为副负责全局谋划,武敢当负责督守,李子希、李子明执行分田,李文红、杜杏儿负责登记造册,马桂、马葱两名罪囚负责杂役、调动人手丈地。”
“……”
皇帝的表情复杂,这是什么人选,七拼八凑也就算了,那昆西还是个哀牢国的人。
“有人就是为了搅黄此事所以才安排的刺杀,吴迅和那位方士只是为新宅勘定风水并无暗害微臣之心,只是人们以讹传讹才弄出流言蜚语。”
柳成出列看着何驰问道。
“你家小弟几岁?”
“四岁!”
“一个四岁小儿也挂帅?”
“那么敢问柳大人,您敢和我家小弟比清廉吗?”
柳成被问住了,这一个小儿童心无忌,他哪懂得什么官官相护之道,要说清廉自然是清廉,可也没听说过让一个四岁小儿主持这样的大事。
“那昆西是哀牢人!”
柳成继续施压,点出了人选之中的不合理之处
“就是要给哀牢人看陛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就是要让哀牢看着我们北方边境稳固,绝了他们的反叛之心!我有意把他塞到那个位置,虽然是挂着副职,但下面的执行却是李家兄弟,权利都被架空了,他也只剩下眼睛和耳朵。”
柳成两问都被顶了回来,皇帝看向一言不发的肖得意,转身走回龙椅前。
“那两个罪囚又是何故!”
柳成继续加码,非要把所有不合理的点驳光才罢休。
“那两个岭南马贼头领带着一伙人马世代靠劫掠为生,这样的人本性难移,非要经历过捶打、善诱,才能弃绝了继续为贼的念头。微臣已经让他们在江夏耕耘多时,现在放他们出去干更大的事是对他们的信任,为的就是矫正其行、绝其贼心。”
“何驰!”
皇帝一声喝,柳成心惊,文武百官齐齐跪下。皇帝是动了真怒,声音不大却隐含着杀伐之意。
“微臣在!”
“你敢串供!”
何驰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正视天颜道。
“微臣敢问陛下,我为受害人为什么要替一个想害我的人串供!又有什么样的利益,能让臣甘心串供!”
皇帝的杀心在颤动着,何驰稳稳拿住了话柄,现在天子左右无着、进退失据。说何驰串供,那么肖得意许了他什么利益,许了让河南、河北百姓无债一身轻吗?说何驰串供就是断了仁政,应了这仁政就是默许何驰串供!
“草民俯首拜见万岁天颜,何大人与草民推心置腹、以礼相待、分析利弊、讲授真理。草民世受皇恩,不敢忘这天恩浩荡!草民愿意开库烧尽关中数郡百姓所欠账目,于河南、河北资民、分田、免债!”
“闭嘴!”
皇帝怒归怒,但这是天大的仁政啊,是个开明的皇帝都不会推掉。这可比单纯的罚钱震撼多了,既敲打了肖得意安定了关中,又让河南、河北得了实惠,只要天子应了这功劳全算在天子头上。大行皇帝实在想咬咬牙应下,可是看了一眼何驰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众卿平身!把肖得意架出宫门,让他给朕站着在外面站着!把何驰押到闻政殿外!散朝!”
两个宿将上前将何驰押上,直往闻政殿走,朝臣呼啦啦的退去。又来两个千牛卫架住了肖得意,肖得意面露难色向何驰递来眼神,何驰却没有应他径直往闻政殿去了。
闻政殿前李福将所有服侍的人遣到殿外,两名宿将护着门,外殿和内殿一卷珠帘隔着,何驰跪在外殿,天子坐在桌案之后。
“这是你的计?”
“对!有人要肖得意死,微臣哪怕咬碎了牙也要肖得意活下去。”
“可是朕要肖得意死!”
“要治罪肖得意有何难,陛下要肖凝死又有何难!微臣敢问陛下,天下人的生死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为什么有时候就非得绕一个大圈子?还不是一个出师有名!陛下可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因为巫蛊之事强杀了肖得意,那举国都将爆发巫蛊之祸。到时候一个布娃娃,一张写了字的纸都可以是巫蛊之源!”
天子心中的气早消了大半,单单一个巫蛊之罪的确不够杀肖得意,何驰这样的安排足够让肖得意消停十几年,几乎将肖家的家底都翻了过来。而且顶着仁政的名头,如果皇帝对何驰的安排不满意,只管派其他钦差去做。
“你让你弟弟何平挂帅,就是为了让朕另择人选?”
“不光是何平,用那昆西也是这个道理,万岁觉得不合理的位置都可以另寻他人。”
“你为什么不挂帅,你一点功劳都不要,究竟有什么目的!”
“功劳?这劳什子臣从来没想过!如果万岁真要微臣给个解释的话,这仁政和乌林展览会的进项都算作何家妹的陪嫁吧。我知道万岁取材不取人,可她终究是我认的义妹,兄长实在无能只能以薄礼相送。”
听着何驰的话,皇帝都要笑场了,这么大的礼皇帝都下不了嘴,放眼这连番的大礼在谁面前都要问一句,送礼的人要干什么。不求禄、不求官、不求爵,但凡何驰求一样东西,皇帝也能坦然接受。
“你说吧,你心目中挂帅的人选是谁?”
“微臣不敢说,此事只有天子定夺。”
“朕要你说!”
都已经把自己弟弟搬出来了,这梯子都递到脚下了,还要自己递上双手,皇帝才愿意下台。皇后是河北姜氏女,还有比那个人更合适的人选吗?
“最佳人选当然是太子殿下。”
“现在你可以滚了!”
“谢陛下!”
皇帝坐在闻政殿中看着何驰退了出去,心中只叹妙计,保肖得意定关中,扶了太子安河南、河北。就算不能阻止那个小秀女进宫,对手进的招也让何驰拆的差不多了。
“陛下,何大人走了。”
“朕知。”
“老奴多嘴了,陛下恕罪。还有几位大人要来递上书,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让他们进来吧!你先带肖得意去见张晴,告诉他承诺的事必须不打一丝折扣全部办到!然后你去催一下少谦,让他早些启程去接昭仪。”
“遵旨!”
看着李福退去,大行皇帝喜笑颜开,能把私仇换成仁政,真是好一番算计!
肖得意才舍不得那家业呢,三郡专营权在他手中,回本是迟早的事。正好这个太子也该让他有点实际的事务去办,总是在宫里处理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也没个成长空间。河南、河北无债一身轻容易,但这分田可是一项长期任务,放太子出去三四年让他走走黄河两岸也算一番历练吧。
“何大人,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要有事最多就是脑袋点地,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
肖得意看何驰全模全样的从宫中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向着何驰跪道。
“肖某多谢何大人搭救之恩。”
“你先别谢我,我之前给你许的任务,你还能运筹一下打打折扣,这被天子一关注,你可就难办了。天子现在钦点太子为帅,肖员外可知道其中的份量!”
点了自家四岁的弟弟做主帅,那当然就是给人来换的,换个没份量的人怕你这个关中首富油滑作难,换个河北姜氏女生的皇室嫡长子,就看你肖得意得罪的起得罪不起了。
“肖得意谢何大人厚恩!肖得意谢陛下隆恩!”
是坑也是恩啊!肖得意要是做好了,那就是太子之侧与力之人,当真就是一步登天了,这还需要什么肖凝入宫。这差事恐怕肖得意卖了全部家当也要做好,三代基业不就是为了摆脱这贱籍入仕铺的路嘛。
之后的事何驰也无暇去想太多,大不了以后一命换一命,直接斩了这肖得意一了百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何驰转身一看李福板着脸往宫门走,何驰向一旁走了两步,对跪在地上的肖得意说。
“看!皇差来了!”
李福对何驰露了个笑脸,然后冷下脸对转向跪在地上的肖得意说。
“肖得意!陛下有旨让我带你去户部见张晴,陛下说了你所承诺之事必须不打折扣全部办到!”
“草民!领旨谢恩!”
看着肖得意拜完天子又向自己磕头拜谢,起了身又是作揖又是感谢,走三步躬一下的,何驰有话也开不了口。本来想着把肖凝截在襄阳直接纳娶进门,断了肖家侵入后宫的门路,但是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土匪,这种欺男霸女的事还真是做不出来。自己真成了皇家的盾牌扛了全部伤害,皇帝也不会多感谢自己一分,留点烦恼给天子免得他太闲了再来找自己麻烦才是正理。
“对了!肖员外!那两辆车留给你了,算我送你的!”
肖得意回首再作揖拜谢,何驰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车上的吴迅和那方士放了下来,将吴迅卖院子所得的三十五万贯还给了他,又往方士手中塞了一贯钱。当着两人的面提了提审公文,说道。
“你们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好好做人。哪天再落到我手里,你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吴迅和方士千恩万谢的离了宫门,若是肖得意被追究巫蛊之罪,这两个人断然也活不成,真是可怜的牺牲品。吴迅作为江夏吴家的独苗,还跟着犯浑!
看着两人消失在街角,何驰上了自己的马,领着两个车夫走了。江夏先锋营的十名甲骑在京城外驿站候着,接上他们之后买了两匹马,凑了十三骑后顺着来时的道路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