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舅不胜酒力,四杯酒下肚就开始咳。一众人看他面红耳赤也就不再给他添酒了,这人一直泡在啄春园,眼看就要被榨干,桌上的食客看着国舅那虚弱的样子不免出言劝几句。
“我说国舅,您还是悠着点吧。您靠那琅琊医馆里的药浴撑着,不是长久的办法。”
“你们别替我操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今天逍遥过了,我去华山静养两个月,回来依旧是英雄好汉。”
一桌食客摇头晃脑,这国舅整天没个正形,不是在静养就是在逍遥,反正五岳那么多山山水水,随便找一处风景名胜一窝几个月,一出来又钻胭脂堆里去了。外人又能说什么呢,别人家大业大又是皇亲国戚,他风流的是自己的钱。
“呜呜呜……”
百廻楼外传来哭声,那姜国舅最烦女子哭,抱着酒壶不想撒手,就干脆拿着酒壶来到窗边。一看两个大男人对一个服丧的女子拉拉扯扯的,也不问缘由,举手就将酒壶砸向其中一个男子。
“大白天的要不要点脸!两个大男人上手拿一个服丧的女子,你们下面那东西是缩了还是没了!”
酒壶砸了个稀碎,一个男人头上被开了瓢,酒壶破碎的响声惊了马匹,何驰的屁股本来就不舒服。马儿这么一抬前蹄,那屁股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差点再次撕开。
“小子!你有种下来!”
另一个男子拿住女子的右手不放,抬起手指着楼上砸酒壶的人,楼上一下子又探出九个脑袋,男子顿时感觉不对,看那砸酒壶的人走路带风应该是要下楼来了,立刻就想拉着披麻戴孝的女子离开这条路!
“哎!兄台,何故急着走啊!”
何驰几乎是跳下马来的,毕竟屁股上的皮还没长好,就算有羊皮垫着也禁不住再磨几下。
“好狗不挡道!”
“汪!汪汪!汪汪汪!”
这男子连同一个头顶开瓢的同伙也是遇上了奇事,一个在二楼丢酒壶,一个好狗专门挡道。只几声狗吠回怼拉着女子的大男人已经不敢惹面前的这疯人了,两个男子又拽住女子的双手企图从另一边逃脱,但是一下子蹦出来十个好汉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什么话冲我说,放开那女孩。”
“汪汪汪汪汪!”
前面是十个好汉,后面是一个疯人,两个大男人一分析,最后感觉这个学狗叫的人容易对付,毕竟对方只有一个人。于是折返过来,那个开瓢的男子拖着女子企图从旁边溜过去,另一个人冲着何驰熊抱而来。
看热闹的本以为会有一场打斗,但是何驰屁股上的伤不允许他有多余的动作,脚踢就免了,直接做立地金刚赏了一人一拳。女子寻到机会挣脱了男子的手,跑到姜彦斌面前,姜彦斌简简单单一句。
“你们护着她!”
身后九个人将女子挡住,姜彦斌阔步走到被何驰两拳打退的两人面前。
“说说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是什么意思?要我本国舅拿你们去见官吗?”
“国舅?”
两名男子顿时慌了神,本以为走小巷里过可以避着点官府的人,却不想走到这条街上遇到了国舅爷!
“在下姜彦斌,听说我本国舅的名字吧。”
“国舅饶命!这婆娘的老子欠了赌债,现在他死了自然要父债女偿。”
姜彦斌一拳打在那说话男子的胸口,这看似极快的一拳却没几分力道,完全就是个花拳绣腿,何驰揉了揉屁股准备绕开这里另寻道路。
“壮士留步,等我处理完这事,我请你百廻楼里喝酒。”
“汪汪汪!”
何驰也是无奈,自己报本名吧会惹事,说自己是单福依然会惹事,南阳郡都被自己得罪过了,以后外出干脆就不说人话总行了吧,再说自己可是赶着去救人呢。天子一个时辰一种心情,万一想要寻人撒气把那五、六千人一刀砍了,那就损失了茫茫多的高级劳动力啊。
“说这狗也有狗、犬、狼之分,阁下可是一条狼啊。若有苦衷,姜府大门开着可以去我府上做客。”
这国舅脑子也不太正常吧,何驰在京城待过自然也知道国舅的恶名,可是人人皆言何驰好色,却没人说国舅纵欲风流。邯郸待着不好吗?怎么跑到京城了?
国舅见何驰停了脚步,也就先回头处理眼前的事,问清楚了女子家欠多少钱,让人进了百廻楼里请掌柜出来。掌柜不一会儿端着账册出来,一个小二端着笔墨尾随其后。
“我借掌柜十贯钱,落了款去姜府里面兑,可要来报账啊!”
“谢国舅爷!”
看着姜彦斌把笔挂好,往他打的白条上吹了一口气,也不急着接那十贯钱,还得意洋洋的看着他的签名。好一伙儿得意完了这才一点头将十贯钱的一张银票拿在手中,转到了那两个大男人面前。
“谢国舅爷!”
两个大男人喜出望外,低头哈腰正要离开,何驰住手一挡,眉头一皱瞪着两人说道。
“慢着!借条呢!”
“对对对!借条,借条!我们昏了头,国舅爷不要见怪!”
一人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借条递给姜彦斌,姜彦斌拿到手里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
“壮士可是江湖中人?”
何驰眉头一皱,瞬间发现了不对劲,这四周怎么多了好多人,而且有一个人已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再等几息怎么满大街的红人!!!
“国舅爷已经时日无多了。”
何驰视线到处乱飞,这里好不对劲!马上就会有一场无差别屠杀,可是何驰看不到自己的寿限,不知道这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给你带来的厄运,这惹了天大的麻烦啊。”
姜彦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如同立地金刚一般站着不动的何驰,何驰的视线则左顾右盼,这小小的一条街道杀机四伏。现在自己不能走,因为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仇家,就怕自己上了大街把灾祸带到大街上去。
“在下江夏何驰!各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
何驰的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路上行人诧异的看着他,这一句话自然不是说给这些人听的,那些藏在房瓦屋后的人明显动摇了。
这种滥杀无辜,四周埋伏的绝对不是鬼营,自己是临时起意突然那北上,这种规模的仇杀定然是提前准备过的,况且就算是方坯做局,这些杀手怎么知道自己何时何日会出现在京城,自己一路北来迟一天晚一天都是有可能的!要是皇帝派鬼营来杀国舅,怎么会选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国舅连着皇后,皇后连着太子,这太子还没出京城呢,敌人就杀过来了!这黄河之行前途之坎坷远超何驰想象!
一串马蹄声打破了僵局,尤素带着一队人引着一辆铁架子车缓缓来到来到百廻楼前停住,看到面前是何驰与姜彦斌的组合还愣了一下,这种组合可不多见,难道这南北好色人都凑到一起了?
“尤尚书有礼了。”
“何刺史,有礼。”
尤素背负着皇命在身,自然不想过与何驰起冲突,反正何驰天南地北到处跑已经是常态了,谁早知道这个荆州刺史进京干什么,说不定还是被圣谕召回的。
“姜国舅皇后娘娘有要事召你入宫,请吧。”
何驰再次向四周环顾一一确认敌人数量,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回是屁股不保呢,还是性命不保呢。
“有劳,有劳!”
何驰上了马,姜彦斌往铁架子车里面钻,尤素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走完,就可以回去复命交差了。就在他自以为可以顺利完成这趟任务的时候,何驰拍马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与尤素平齐的位置,轻声对尤素询问道。
“尤尚书,软禁国舅爷的地方在何处?”
“……”
尤素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这趟皇差事关重大,他这个兵部尚书亲自操刀怎么可能让它出岔子。何驰就算神机妙算露了天机,尤素也不可能动摇半分。
“别装了,皇后召见怎么会派兵部尚书来。你、我和国舅爷很可能出不了这条街,你现在越过我肩头看我身后,是不是有一群人已经守在街口了?”
“何驰这事不归你管。”
“你们只来了一队人吧,为什么街口两头还会有人,两边的屋脊上还有人,你从那十字路口进来容易,不如现在回头去看看是不是也一样有人埋伏!”
尤素生疑猛的一回头,发现正如何驰所说来时的路口也有十个人聚集起来,而且一个个虎背熊腰站在路口根本不像是路人。
“有人想要国舅爷死,说个地点我们一起冲出去。”
“孟津行宫。”
“我们马上就会有伤亡,出城想都别想,直接走大路进内城,直奔齐王府。”
从百廻楼小街出去走大路,一路去王爷街一路都是大道,只要离了这屋檐夹道处,屋顶上的敌人就使不上力气了。再过内城门一道坎,那里有兵丁阻拦对刺客来说也是一道障碍。
“去孟津行宫,这是皇命!”
“去他妈的皇命,你活下来再说吧!”
这何驰最撩人心火的地方,难怪有疯名在外,这动不动就激人发怒,没有几成疯骨头在里面,都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嗖!”
正在尤素犹豫的时候,敌人先动手了,一支箭直接射死了驾车的车夫,这个兵部尚书才如梦初醒。何驰一皱眉知道自己的屁股保不住了,双脚一踩马背纵身一跃跳到马车上,随后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生死之时屁股上的小伤已经顾不得了。
“有埋伏!快走!!!”
何驰一抽缰绳打疼了马儿,马车径直向前冲了出去,尤素高喊着前进,但是下一秒屋脊上就已经有无数弓箭手露了头。在这个狭窄的小路上尤素等人犹如瓮中之鳖,百姓们惊恐的四处逃窜,晚何驰一步启动的尤素已经催马不动,前方道路已经被奔逃的民众堵住。
“将军小心!”
刺客的目的不仅仅是国舅,一枚箭头瞄准了尤素,恰在此时一个冲撞马匹的百姓让马儿受惊抬起了前蹄,那一箭射在了马头上。骏马中箭立刻毙命,满身着甲的尤素一条腿被压在马下,两名士兵将尤素拖了出来,又一轮箭雨袭来,尤素带的二十名精兵瞬间只剩下了十一人,还有不少百姓被乱箭射死。
“退到百廻楼里面去!”
尤素折了一条腿,现在没有马匹冲不出去,只能带着剩下的士兵退到百廻楼之中暂避,本来热闹无比的街道上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屋顶上这些人射出去的都是见血封喉的毒箭。就在尤素退入百廻楼的同时,一阵诡异的哨声在四周蔓延开来,听到这个哨声之后,那些屋顶上的弓箭手便停下了射击,伏在四周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