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平日里都是熙熙攘攘,到处走动着穿着中山装的学生喜气洋洋,这儿是曾经的盛京,即便是昨个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依旧不掩城里的繁华。
只是比起昨天,路上的人流量显然缩了一倍。
“路少帅。”侍应生站在旁侧,腰恭敬的弯着,余光悄咪咪的去瞥年轻的少帅,声音极轻:“您的汽车停在楼下,用不用给您挪个位?免得刮到蹭到。”侍应生
路玮衍靠窗,目光从街上的洋车夫上挪到了下面的福特汽车,那车被他打理的程光瓦亮。
这是他回城的时候老头子送到礼,平日里倒是爱惜,这会却停在“仙客来”的正门口靠边,最容易收到剐蹭的地。
“不必。”他扭过头,身子向后一趟,喃喃:“等人。”
侍应生刚了声,旁边的说书人已经开始咿咿呀呀的开了腔。
“昨个名画失窃案现在都还没个头绪,你们猜怎么着,那死者房间乌泱泱的大头照,定睛一瞧,噔,全是现下最火的名角的照片。”
“名角?你说的是庆小花?”
“可不是,那照片,画中沾着血,血中沾着画,再配上庆小花那一笑,嘿,别提多带感,我听说啊,当时路大帅的兵都吓得尿了裤裆。”
旁边传来哈哈大笑声,侍应生脸色难堪,刚要开口,路玮衍手放嘴边,噤声:“嘘。”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好巧不巧的是,昨个庆小花的虞姬,正巧没唱,告假了,而那杀人用的剑,正是一把长剑!”
“可是霸王自刎那个?”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这也都是小道消息,军方呐,可还没有回应呢。”
路玮衍凝着咖啡,手指闲散的搅弄着,眼里逐渐腾升了肃杀之气。
这盛京留下来耳朵贪污腐败之气延绵不绝,即便是他接手后上下整顿,但依然有的兵为了补贴家用,将消息贩卖出去,换得银两。
“路少帅莫不是有烦心事?怎的眉头拧的那样紧?”
路玮衍一抬头,秀气的男人立在旁侧,见他望过来,温润的一笑,缓缓坐在对面,朝侍应生吐气幽兰:“麻烦来一杯柠檬水,谢谢。”
这边的动静引得旁桌的人瞧过来,顿时吓得面色发白,不敢吱声。
路玮衍的眉头舒展,看着庆小花的脸,倏地向后面一靠,两手一撑,邪笑:“庆小花?”
他的气势陡然一变,像是个纨绔子弟,嘴角挂着不经意的笑:“给爷乐一个。”
这般轻蔑挑逗的语气本以为庆小花会生气,谁料他瞥了一眼路玮衍,勾起唇角,露出个浅薄的笑意。
“别人迟到都是自罚三杯,陆少特殊,倒是喜欢看人笑。”
他的笑淡淡的,像是三月微风。
路玮衍猛地身子前倾,戏谑的笑意眨眼收敛,四目相对,鼻尖错落,目光如鹰:“你是凶手么?”
庆小花的表情没有诧异,脸上依旧是淡笑着:“路少找我,便是说这事么?”
视线交错,一个勾魂摄魄,一个淡雅如菊。
“先生,您的柠檬水。”
“谢谢。”
路玮衍回到座位,目光下沉:“你不惊讶?”
“路少,那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庆小花或许没有,但这话于路玮衍而言,包含着批判之意。
封锁消息,便是这么封锁的。
“明人不说暗话,路少请讲,我定知无不言。”
“死者可与你有私交?”
“我的粉丝,愿意一掷千金博我一笑那种,自是有联系。”
路玮衍看着他的笑,不觉得这笑是能将人吓尿裤子的那种,即便是唱戏图的脸上五彩斑斓,却也是唇红齿白,不然又怎能符合虞姬人设。
“昨夜你在哪里?”
“偶感风寒,家中困睡。”
“一个人?”
“是,家里的佣人遣散回乡了。”
路玮衍挑眉:“这么巧?”
“常年不归,孩子病重,路少认为呢?”
“我瞧你面色红润,不像大病初愈啊。”
“风寒而已,算不得大病。”庆小花脸色不变:“路帅若是不信,戏楼的人都知道。”
“戏楼里的剑,在你这里,还是霸王哪里?”
庆小花一下笑了:“演戏是才用得上,平时谁带回去?都是放在戏楼里的。”
“陆少不觉得,现在的线索指向性太明了?痕迹太重?”
路玮衍似笑非笑:“凶手或许是想借此诱导呢?”
他猛地将几张照片放在桌子上,都是遇害时的照片,血腥气息浓重。
“你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庆小花淡淡的瞥了一眼:“不过死人而已又不是鬼,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嘴角突然一勾,带着几分凉薄的笑:“路少是觉得我太冷漠?干我们这行的,谁给钱谁就是金主,今个是这个,明个兴许是那个,感情泛滥不过来。”
他一边说,目光却是再次定在了照片上,目光一拧,嗤笑出声。
“警察厅就是这么办案的?”
他声音温润,脸上的笑却带着几分讽刺:“这个东西,明显是凶手留下来的,你们要查的话,可以查这个。”
路玮衍一看,是个西洋的闹钟,倒在死者的视线内。
庆小花道:“他惯用手表,不喜欢这种闹钟,我去过几次,家里都没有这玩意,显然是凶手放在他面前,让他看着自己生命流逝。”
“这件事,我们会查。”路玮衍站起身,他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庆先生还是暂时不要离开奉天城。”
等路玮衍下了楼,钻进汽车,副官坐在驾驶座上如实汇报:“庆先生刚才在车旁边停了一会。”
“嗯,我知道了。”路玮衍坐在后排,棱角分明的脸上,目光紧紧锁在照片的闹铃上。
“让证物处查一下,这个闹铃的生产厂家和批次,还有销售给哪些客户。”
副官一愣:“那庆小花呢?还需要暗中跟随吗?”
“跟着,”路玮衍眸色深沉,白手套翻着照片:“他应该是认识凶手。”
“他不是凶手?”
“如果你是凶手面对我的问询会怎么做?”
副官毫不犹豫道:“撇清关系,一问三不知。”
“庆小花说是感冒,但并没有在我面前咳嗽半声,而且闹铃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路玮衍靠在窗边,用手撑着脑袋:“他没有不在场证明,甚至说完美符合嫌疑人的设定。”
仰头合上眼眸,想起男人从头到尾的淡定,路玮衍沉声道:“除非他善于攻心计,反其道行之,是个真正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