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之上乌云天雷散去,年轻道人悄咪咪的瞅了两眼,这才放心,大胆站直腰身,抬着眼睛四周看了看,“和之前来的时候没啥变化嘛,一看就滴不着家的人,唉,以后谁嫁给他可是要守空房的罪喽。”
年轻道人说完不忘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空。
见着素衣书生离开这边,年轻道人一时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什么话都能一股脑的叨叨叨个不停,随意往前走了几步,下一瞬,一道天雷就打了下来,正巧不巧狠狠地打在年轻道人屁股上,后者一下子飞出老远,扑倒在木桥阶梯上,嘴里哎呦声不止。
之后又是几道天雷接重而至,浮岛上空,天幕之下,乌云低垂,空空作响。
后山竹林中的二人同时抬头望向显圣修行洞天那边,其他地方都是晴空万里,只有那边乌云低垂,真是见了鬼了,难道那边来了邪祟?显圣在祛除妖邪?
陶闲是这样想的。
笑起来露出两个好看酒窝的少年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高悬竹林上空的亚圣戒尺,叹了口气,继续低头抄书。
陶闲双眼急转,放下笔纸在竹案上,早已心生一计,一脸担忧神色,义正言辞说道:“显圣洞天乌云密布,天雷大作,恐有山下妖邪乘虚而入,在此作祟,我陶闲作为文庙一员,自然要去助显圣老爷一臂之力。”
元邑没有抬头,自顾自说道:“我劝你省省吧,这是文庙重地,又是圣人道场,什么妖邪能进来作祟,我劝你省省吧,你要抄的本来就比我多,别这次又翻几倍去了。”
少年自顾自的低头抄书,头也不抬。
陶闲起身,义正言辞道:“那我就更得去了,能一路穿过天外天进入文庙显圣道场,那一定是很厉害的妖邪,身为文庙一员的我就更得去了。”
之后邋遢年轻人摸了摸脸上胡茬,抬脚就往竹林外走,元邑抬头看了一眼年轻人背影,摇头叹气,低头抄书。
邋遢年轻人走的很慢,好像在等待什么,距离出口不到一丈距离时,发现还是没等到自己等的,于是年轻人瞧瞧转头撇了一眼身后上空悬停的戒尺,发现并无不妥,下一刻整个人便做螃蟹走路慢慢横移过去,还不忘转头时刻注意,就在年轻人心情放松,一只脚快要踏出去。
竹林上空戒尺悠然不见,现身年轻人身后,好似仙人所持,愈发重力打了下去,陶闲便被重重打会原地,脸朝蒲团,双腿挂在竹案上,摔了个狗吃屎的造型。
元邑叹了口气,强忍住笑意,目不转睛,手中毛笔不停,低头抄书。
年轻人痛呼不止,慢慢坐直身子,盘好双腿,一脸悻悻然,不忘转头白了元邑一眼,也不知道扶自己一下,之后他伸手摸了摸,方才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大脸,感觉嘴中不适,伸手一捧,一颗碎牙齿从嘴里掉到手上。
陶闲一脸想哭不能哭的表情,捧着碎齿的手掌微微颤抖。
酒窝少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最后终于忍受不了,怦然大笑,看着陶闲盯着自己那颗碎齿一脸伤心的表情,少年很礼貌的没有发出声音,捧腹大笑。
邋遢年轻人一脸忧伤神色,看着手中牙齿,好像是上排大门牙掉了一颗,民间世俗有句古话,上排牙齿掉了就扔到床底下,下排牙齿掉了就扔到房梁上面。
但是这里也没有床啊,最后陶闲就将碎齿扔到了竹案底下,一脸不舍得看着那颗躺在竹案底下的牙齿,下一刻就被一旁捧腹大笑,双脚不老实的乱蹬,无意中将那颗牙齿踢的没影。
陶闲转头死死盯着元邑。
少年笑了好大一会发现异样,看着陶闲一脸死鱼眼的盯着自己,看的自己浑身一阵发毛,之后讪讪一笑,打了个手势,继续低头抄书。
陶闲呼吸急促,如牛蟒鼻息,是在忍不了了,下一刻突然扑到元邑身上,两个缠斗在一起。
显圣修行洞天雷声不止,大先生身影于浮岛之上急速窜动躲避,就是下不去浮岛半步。
议事厅内,史圣亚圣坐在白玉长桌两侧首位,显圣坐在史圣一侧,其余六人一侧坐三,排排而坐。
属于至圣老爷的主位却是空无一人。
众人都没有在意,在座诸位早已习惯,文庙内除了亚圣、史圣这两位先天圣人见到至圣次数多一些,身为文庙新晋圣人的张显君都是没见过几面,更别谈座下六御合道大能们了,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显圣洞天,雷声不绝,一遍遍的拂过议事厅内,史圣终于发话,开口笑道:“显圣,差不多行了,人来的差不多了,咱们聊聊正事吧。”
张显君点了点头,就坡下驴,收了神通,浮岛上空乌云散去,转瞬间晴空万里,地面被天雷劈的黢黑,下一刻也是恢复原样。
此时的浮岛上边,木桥上坐着位一身玄袍发焦,拖拖拉拉飘在栏杆上,头发炸立,脸色黢黑,时不时张嘴还冒出白烟,看上去好像是个年轻道人。
史圣先是拿出一份信件一样的东西,将它至于白玉长桌之上,轻轻一拍,融入桌内,最后于长桌中间放大展现,信中所写落入众人之眼。
在座诸位皆是举目观看。
信中所说无非就是庞北斗此番南洲递剑,打乱契约格局,那么提前五十年进行的长城会战无效,还是照原样退回五十年后,百年会战,不作讨价还价的余地。
史圣注意了一下诸位看完信件的眼神,“诸位,说说吧,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多说说,不要考虑过多私人感情,畅所欲言即可。”
亚圣当时在院子里就被老人堵了个口,这次会议自己怎么也不能再出口了,这件事情本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小在不过就是杀了几个南洲妖族,私底下聊一聊商议这解决就好,开出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自然很好。
可这件事情大在什么地方,就是庞北斗挑衅妖族祖王,当面斩杀对方一位十二境大妖,公开致千年契约于不顾,肆意出手,搅乱风云。
老人嘴上是说不要夹带私人感情畅所欲言,可没几人把这话当真。
坐在显圣次位的那位相貌平平,身穿露肩衣衫的合道大能开口说道:“说是提前无效,那就提前无效,咱们也不能公开帮着大唐渡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差不多就可以了,没必要闹到最后各自脸上都挂不住。”说完还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位显圣老爷,儒家最年轻得圣人。
谁不知道这家伙和刚刚被雷劈的那位什么关系,说话且小心呢。
在其对面坐这那位六御之中难得两位女修大能,见她眉眼如画,一身道袍包裹玲玲身段,脸蛋精致,胸前一抹呼之欲出,此人名叫伏媚,人如其名,相当魅惑。
好似看人一眼,那人就会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可谁能想到就这样的一位擅长修行媚法的女子修士居然来自道家天下,牛鼻子道士层出不穷的道家圣地。
伏媚巧笑言兮,说话之前还有意无意的看了显圣一眼,笑道:“要我看呐,咱就不能太惯着南洲大荒里的那群家伙,真当这千年契约给他面子了,屡次三番递信文庙,大先生南洲递剑杀了一位大妖,我看呐,这是极好的,正好也挫一挫那群孽畜们的戾气,要不然还真忘了自己为什么蜗居于南洲一洲之地,却是陆地的面都吧啦不上呢。”
伏媚说到最后都是快要站起身子,想要泼口大骂长城以南那群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六御在内的其他人有意咳嗽提醒对方,后者才欲言又止,坐稳身形。
显圣倒是微微笑了笑。
这一下正好落在伏媚那娘们眼中,心中宛若百花齐放,心情煞好,只要他能一笑,自己要不再起来骂几句?
不过看看场上寂静,还是算了,想要表现,下次吧。
亚圣到现在可是一句话都没说,端坐在那,闭目养神呢。
另一位长相女修合道与伏媚恰恰相反,长相平平,可眉宇之间那股子英气却是要远超大多男人了。
秦道韫正色道:“话虽如此,可也不能乱了规矩,规矩就是规矩,谁敢越界僭越,那就得收到相应惩罚,以此警以世人,决不能因为对方身后站着谁谁谁,就去徇私舞弊,这样终究有违章法,越了天地规矩。”
伏媚哼了一声,出声反问道:“那我倒是想问问秦大善人,你所谓的警以世人,是那些惨死在妖族魔爪之下的反诉百姓,还是血战长城外的人族修士,烦请您给个答案。”
其他人也是摇头叹气,说好的会议,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又掐起来了,但是二人所言也都是让他们眉头微邹,值得去考虑的问题。
张显君舒展眉头,想看看对方接下来要怎么说。
秦道韫懒得与她计较,以为这娘们又要胡搅蛮缠,吵个不停,干脆直接不说话,后者越发来劲,连番发问,眼瞅着又要像上次会议一般,开到一半,两人就一路打了出去。
一直不说话的亚圣睁开双眼,单手叩响桌面,议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两位合道女修也是各自白了对方一眼,各自落座。
亚圣说道:“诸位的意见我都听了,不过我想听一听显圣的意见。”
众人眼神齐刷刷的看向那位素衣书生,后者一双桃花眼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也有我的纵容,可大先生也有自己的思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我说不到什么,我也管不了,如今他做了违反规矩的事情,那自然得罚,不过在讨论怎么罚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大家。”
张显君豁然起身。
“所谓的规则和规矩,是那犹如自欺欺人如纸糊一般的千年契约,还是早已不问人间的至高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