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边走边想着一会出去之后过了那道高大门楣,先回道家天下将这方章印送回去,还是直接一路南下直奔人间而去,好歹先去九洲长安那边占个座,挑个看戏光景好的地方。
不过想一想自己那些师兄,陆止觉得还是算了,不过年轻道士走了几步快要临近主路大门时,拍手决定,直接飞剑传书一并将那章印穿回老家,自己则是直接赶赴人间,拓印一下章印丝丝气运,让自己渡过延江就成。
说干就干,年轻道士一拍即合,就准备直接冲过出口,时不我待了已经。不过年轻到时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青年汉子站在马路中间堵住了去路。
林大根此时好像变了一个人,身上已无傻气,身形挺拔,双眼微眯,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双拳相撞,拦住年轻道士去路。
陆止手中雨伞杵在地面上,一双眼睛仔细打量半路杀出的青年大汉,感受对方散发气机,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人应该就是先前自己在无名村的那间私塾,除了华老头本人,第二道生命线了。
只是当时只感觉是一位伺候华老头生活起居的书院门童之流,看他憨憨傻傻的,便没有过多留意感知,没想到在此却是他拦住了自己去路,而且此刻再次打量对方,这位在道家天下同境之中难逢敌手的年轻道士也是有些眉头不展。
手下雨伞微微转动,身上道袍随风舞动起伏,风起之时,鬓角几根没有竖起的几缕发丝迎风而动。
林大根目光盯着眼前道士,自上而下的打量对方,头戴莲花冠,身穿道袍,最主要的是拿了一把雨伞,再看那小白脸的小模样,一准没跑了,师傅让自己拦的就是这家伙。
双方二人相距不过十丈距离,二人之间的气机已然发生微妙变化。
陆止右手轻轻敲打雨伞伞把,试探性问道:“有事?”
林大根面无表情,说道:“和俺打一架。”
陆止没有丝毫动作,反问道:“那我如果不打呢。”
青年汉子哪里给他说话余地,当下懒得理他,双膝微微弯曲,已有起势。
早年便听闻,农家大佬华老先生与文庙三圣私下交谈,最后归隐天外天,在山下私塾当了个无忧无虑的教书先生,而跟随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汉子,据说是老先生归隐之前收下的一位记名弟子,是个了不得的山巅武夫,跟随老先生归隐之前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武夫修士没有过千也有上百了。
今天一见,大知错不了了。
瞧这刚个起势,就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年轻道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中居然还带着淡淡丝丝的香气?
年轻道士没有任何举动,还是一手撑伞,一手负后,仔细打量眼前的青年汉子。
林大根前身本就是一个暴脾气的人,因为跟在华老先生身边,所以才让他的暴力脾气有了些许收敛,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暴脾气。
下一刻只见青年汉子已经准备出手,双手伸出,喘息如牛,周身气浪翻滚,脚下地面层层龟裂延伸。
一道剑光闪过,飞剑托载一人悬停于主路上的二人上空,大先生,庞北斗。
因为有别人出现,林大根默默收起气势,转头看向上空飞剑上的那道身形,定睛一看,一时间居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他也穿的道袍?又看了看面前年轻道士,难不成自己拦错了?
陆止转过身对着上空飞剑上盘膝而坐的一袭玄袍微微抱拳,后者回礼笑道:“陆老弟,不是回家吗,怎么在这止住了脚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需不需要老哥哥我替你解围啊。”
飞剑上的一袭玄袍,俨然一副自己是此地东道主宴请客人一般,毫不客气,阔绰大方。
陆止拒绝道:“不必劳烦哥哥你了,就是普通朋友切磋,没得事。”
飞剑上盘膝而坐的一袭玄袍还想说话,就见到主路上的那年轻道士笑着摇了摇头,这才罢休闭口不言。
飞剑悬空而停,等着看戏。
听二人方才聊天所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已经深交多年的老友关系,可二人连这次也才仅仅见过两面罢了。至于为何如此客气,一来是二人身份都不低,说不定日后都有帮的着的地方,二来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二人双方第一眼时就觉得彼此双方都是同道中人。
用显圣的话说,那就是一丘之貉。
林大根挠了挠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收回盯着年轻道士视线,昂头看向飞剑上的身影,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让二人都是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带伞了吗?”
“嗯?什么意思。”
“我问你有没有带伞。”
年轻人伸手拍了拍座下飞剑,笑道:“伞没带,剑倒是有一把。”
青年汉子不再理他,挥了挥手,意思没你什么事了,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头顶大阳,之后盯着那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行了,动手吧,俺赶时间回去给俺师傅做饭嘞。”
庞北斗双手笼袖,拉高飞剑,经量躲避到安全区域,默默看戏。
陆止不再废话,说多了倒是显得自己脾气好,别人要打都讲到鼻子上了,再不动手真是以为自己这道家十二仙是泥捏的?
年轻道士右手雨伞直接扛在肩上,转瞬间化作一把三尺长剑,不过转念一想,说你是武夫,差点忘记了,不能用剑欺负你,然后收起长剑,双手空无一物,笔直站在那里,右手伸出,一脸讥笑的勾了勾手。
二人大致知道彼此身份,一人是道家天下跻身十二仙年龄最小的十三境大修士,一人是农家老祖级别身边的随身山巅武夫,不能打生打死,切磋一下,吐血断你几根肋骨总行吧。
庞北斗激动的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十二境大修士与十二境武夫的较量啊,要知道同境之间,武夫可是很占优势,但是十二境便是巅峰,再想往上进步实在难如登天,就好比十四境合道大能进步圣人一般,还要再难上一难。
林大根脚下地板直接炸裂飞起,一步前踏,身若幻影,十丈之地,咫尺之间,已经出现在那年轻道士上空,一拳拉起,朝着面门笔直砸下。
陆止不急不慢,缓缓拉起一道古朴拳架,脚下黑白分明,双手之间阴阳展现,气动波转,抓住来者奔雷一拳,退后一步,侧身猛推,送了出去。
一身道意,浑然天成。
林大根爆退之下立刻止住身形,调转身形,一步跨出,又是一拳。
两拳相撞,同时爆退。
陆止退出几步之后瞬间脚下发力止住身形。
而那青年汉子却是直退十步有余。
作为临时战场的这段主路,已经被二人一来一回,打的地板碎裂纷飞,破烂不堪。
林大根好似山间长久没有进食血肉的恶兽,突然闻到血腥味,双眼之中,昂扬战意,喷发不止。
反观另一方的年轻道士,面如冠玉,气色红润,长身玉立,气象柔和万千,宛如大道于其一身浑然天成。
林大根甩了甩双手,口无遮拦,讥笑道:“绣花拳头,软绵绵的,莫不是前一晚去了哪家婆姨床头,一夜之后软了手脚不成。”
青年汉子说完大笑不止。
本着满面春风,对谁都是一脸笑意的年轻道士,目光陡然伶俐,双掌之上黑白二气翻涌不止,犹如游龙攀附手掌。
污言秽语,辱我道心,该打!
陆止当即一步跨出,咫尺之间,身形瞬移般出现在林大根身前,缠绕着黑白二气的一拳猛然打出。
青年汉子抬臂交叉抵挡。
黑白二气,触及炸裂,喷发出一副水墨画卷,四散开来。
林大根身形化作一道笔直长弧狠狠撞在身后一侧的山头之中,百丈山头从中断裂开来,直接砸在身上,犹如千万斤的巨力压身,掀起一地尘土。
年轻道士并不想就此罢手,辱我道家,哪来能这么便宜你,下一刻脚下陡然发力,犹如一道电弧直接砸进那崩山倒塌一地的废墟之中。
一时之间,雷光撕裂崩碎山石,废墟之中的百丈山头断裂化成齑粉。
青年汉子大笑不止,“这样才有意思嘛,来啊,道家小子,让大爷看看你这小白脸的太极神拳!”
黑白二气纠缠血红气象在横山之间来回穿梭,各自身影撞碎数座山头,天外天出口山林之间,春雷炸响,宛如天人交战,尘土飞扬犹如百万铁骑踏破黄沙战场。
天地之间,响起数道崩裂炸响。
一袭玄袍刻意拉高飞剑,挥手散去铺天盖地的尘土气息,咳嗽不止,“我嘞个乖乖,这十二境山巅武夫就是不一样,如此一场打下来,对各自二人都是大有裨益,陆止老弟这是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节奏啊。”
说着还看了一眼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圣山,“打成这样斗不管管?”
之后庞北斗改换姿势,双手笼袖,站立于飞剑之上,抬手搭在额头上举目远眺,双方问拳将战场越拉越远,进入群山之中,时不时就能看到二人来回碰撞,一拳换一拳,最后各自爆退撞碎身后山头,打穿山体,离老远就能看到一座座山尖齐头而断,横移倒塌崩裂。
犹如地牛翻身,天蟒搅海。
大先生心念一动,脚下飞剑陡然拉高,最后朝着那方战场,俯冲而去。
群山崩塌之间,两道身影分开之后再次一步踏出,地面塌陷龟裂。
道家仙人,山巅武夫。
一人一拳对冲,砸中各自胸口。
二人不退反进,再次出拳,砸在各自额头。
黑白二气大有压制血气之意。
林大根整个人直接爆退数步。
年轻道士不退反进,拳生风雷之声,搅动阴阳二气,脚下蓄力,左手伸出,右手后撤握拳。
拳闪金光,大袖飘摇。
一拳笔直砸下。
青年汉子当即抬手抵挡。
浩瀚气浪再一次席卷平地山林,压倒周围大片翠绿,接着一连数座达千丈百丈山头都是地基崩塌,连根坍塌,山地崩碎。
林大根爆退百丈,山地之间犁出一道长宽皆是数十丈的惊人沟壑。
青年汉子浑身衣衫早已碎裂,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肌肉,一身战意,完全没有因为遭到压制而削减半分,反而更加战意昂扬,“痛快啊,好久没这么肆无忌惮的出手了,来,再来!”
青年汉子完全无视手臂被对方拳风呼啸刮出的数道血槽,甩了甩有些麻木的双臂,再次拉开架势。
年轻道士此时并不好受,虽然不像青年汉子那般赤膊上身,衣衫碎裂,可他此时一身道袍早已碎裂不堪,原本面如冠玉白嫩嫩的脸蛋此时也是灰头土脸,只有头上那顶莲花冠纤尘不染,迎着天幕下的骄阳,熠熠生辉。
年轻道士猛然呼气喘息,胸前衣衫挡着看不见的瘪下去的胸腔立刻恢复原样。
陆止周身黑白二气自上而下有规律的肆意流转,手中出现那把雨伞,轻轻杵在地面,双手扶了扶头顶莲花冠,确定无碍,这才放下心来,一手握住伞柄,一手伸出,五指轻轻一握,黑白二气犹如万海归潮,悉数钻于手中消失不见。
陆止表情玩味,盯着百丈开外的青年汉子,一手扶伞,一手轻轻挥动,摇头说道:“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来拦我了,只是这样看来,真不知道是你帮我,还是我帮你,回去告诉你家师傅,武夫十三楼,没那么容易登上去,如果真像这样随便找个大修士打一架就能悟道登顶的话,数座天下的通天武夫就不会连双手之数都没有了。”
青年武夫微微错愕,对方所说难道真是老师要这样做的用意?
天空上的一袭玄袍拉低飞剑,双手笼袖独立,笑道:“二位,怎么不打了?我可是还没看过瘾呢。”
这位大先生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年轻道士说行了,就这样吧,看你这憨样,说多了你也不懂,回去问你师傅吧,走了。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破烂不堪的别样道袍,一连串的啧啧啧,唉,干一仗啥都没得到不说,还搭进去一件衣衫,不划算,不划算。
陆止也不管青年汉子傻愣在那,直接转身抬步就走,肩上扛着那把崭新雨伞,嘴里哼着无名小曲儿,缓缓离开这边,走向主路。
青年汉子回过神来,显然不想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可是山巅武夫,武道一路几乎走到尽头,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同境的山上修士,当即就要再次动手。
下一刻,不远处缓步前行的潇洒身影的嗓音娓娓飘来,“山巅武夫很了不起?山巅终究只是山巅,怎会知晓站在云端之上的力量。”
又一道心念在青年汉子耳边响起,后者周身血气缓缓收敛,缓缓消失,下一刻就是张嘴喷出一口血色,一手捂着胸口,嘴唇发白,面色惨淡,单膝跪地,一双眼神死死盯着视线尽头那一道扛着雨伞唱着小曲儿的潇洒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