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道人右手拿着那把神剑微光,左手卦盘下一刻已然消失不见,继而化作八面之盘,牢牢护在庞北斗的身前。
神剑微光此时也是发出阵阵剑鸣。
面对那位可能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女子武夫,它好像有些兴奋。
秦道韫眉头微邹,之后又是释然,之后便是瞬间爆发的滔天战意。
女子武夫秦道韫,六御实力排行第三,其中唯一的一位武夫,还是女子,平生最看重的便是规矩二字,谁若触碰,那就要先问问她的拳头!
下一刻,凉亭内的众人不再言语,只有二圣眼前棋盘落子的声音。
啪嗒啪嗒。
其他人各自把目光放到那片拳意纵横交错的问道台上。
天机卦仙庞北斗,六御之一秦道韫。
头顶漩涡骤然一凝,女子大能不再犹豫,然后向前助跑几步,双腿微弯,纵身而起,在半空中,左手前伸,右手后撤,头顶漩涡一道巨大光柱直接映射在女子拳头之上,继而在其身后出现一个与她样貌相同的法相虚影,当下姿势都是一样,只是体积要大了百倍不止,犹如女子武神暴怒一拳。
女子武神脚下地板皆是碎裂不止。
一拳直去,一拳砸中。
然后秦道韫便出现在先前年轻道人所站之地,原先那道身影在地上划出一道巨大鸿沟,一路飞出问道台,直奔白玉广场而去。
掀起一地灰尘。
白玉广场那边有符箓金光大盛,拦住了年轻道人飞退去路。
众人目光皆是望向那边,秦道韫收起法相,一身拳意内敛,天幕之下异象消失。
烟尘散去之后,一道破碎衣衫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右手持剑杵地,微微颤抖,缓缓战起,左手卦盘在方才接住女子武神一拳之后也是出现裂痕,下一刻也是碎裂开来,落在年轻道人脚边。
年轻道人此刻虽然灰头土脸,一身玄袍破碎不堪,只能长剑杵地,勉强站着,可依然满脸笑呵呵的说道:“文庙女武神真是厉害,想必武庙那位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趁口舌之力。
秦道韫一挥袖袍,冷哼一声,“算你皮厚。”然后便是转身拔地而起,化作一道光束,消失不见。
史圣一子落下,亚圣棋差一招。
张显君一步跨出,声音重现年轻道人身前,关心道:“怎么样?”
年轻道人抿着嘴,好似嘴里装了什么东西快要吐出来,勉强将身子站的挺直,手臂微微颤抖,之后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看啥呢,来扶我一把,站不住了都。”
素衣书生连忙将其扶住,后者才稍微好受一些,但还是招架不住,一下子单膝跪地,神剑微光掉在地上,发出铁器交错之声。
年轻道人一手捂住胸口,嘴巴抿的愈发厉害,想要吐,可就是不吐。
素衣书生一旁蹲下来扶着他,眼神温柔,说道:“吐就吐吧,总比方才就一拳被打吐血来的硬气。”
年轻道人摇了摇头,喉咙一阵使劲哽咽,居然是将提到嗓子眼的一口老血咽了回去,长呼一口气,眼神坚毅,强行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小声道,“这娘们还真特么挺带劲。”
素衣书生一脸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嘴里还没句正经话。”
年轻道人笑道:“这叫战争的浪漫。”
之后年轻道人便打坐调息,素衣书生就那样站在一旁等候。
之后大约觉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常走路没有丝毫问题,年轻道人才缓缓起身,扯去破烂衣衫,转眼间重新换上一件崭新外套,跟着年轻圣人来到凉亭那边。
年轻道人手里拿着神剑微光。
到了凉亭那边,立刻就是响起了一片掌声。
庞北斗弯腰行礼,“见过诸位前辈。”
伏媚笑道:“大先生当真是不弱呢。”
无心双手合十道:“大先生,年轻有为。”
陈十六和那位中年儒士皆是笑而不语,能接住他们秦大姐一拳,打坐调息片刻就能战起正常行走的人,非常人能够做到,就算正常刚刚踏入合道十四的修士,正面挨着一下,一时半会估计都站不起来。
白发剑仙怀中仙剑早已消失不见,然后起身走下阶梯,一身白发随风飘逸,再加上他面容本就冷俊,刚看第一眼就觉得有一种惊艳之感。
白玦走下阶梯来到年轻道人身前,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的剑,可以给我看看吗?”
年轻道人一阵错愕,不过当下反应还算快,立刻将神剑微光递给眼前这位白发剑仙,堪称人间剑道第一人的白玦。
后者接过对方手中之间,神剑微光此刻居然尽显柔和之意,好似是在迎合白玦一般,后者仔细打量,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稍微使力,长剑出鞘寸余,寒光乍现。
长剑归鞘,物归原主。
本以为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的白发剑仙,此刻说道:“剑是好剑,在你手上,强与不强,要看你日后如何使用了。”
年轻道人笑着颔首。
白玦对着二圣微微作揖,之后转身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璀璨剑光消失在天幕之下。
陈十六愣了愣,看着剑光消失身影,用手肘戳了戳旁边无心和尚,“无心,这家伙今天说了多少字了,奇了怪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无心和尚双手合十,笑道:“没来及数,阿弥陀佛。”
之后这位很是邪气的俊俏和尚朝着年轻道人双手合十,微微点头,后者同样双手合十,微微行礼。
无心和尚踏步走去,大笑几声,“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中年儒生拍打一番手上那本儒家圣典,走过年轻道人身边,笑道:“这臭和尚,把我的话都给讲了,心里修佛,嘴上说儒,讨厌的和尚。”
中年儒生笑着点了点头,庞北斗回礼示意。
中年儒士倒也学着那“臭和尚”的样子,大踏步离开这边。
天外天天幕之地一道剑光闪过,没入山下。
史圣说道:“十六,你去看一下,是哪位客人来访我天外天。”
陈十六点了点头,一步跨出,施展十四境才有的术法神通,缩地山河,转眼间消失不见。
眼看着六御之中已经走了五人,伏媚看了那位年轻圣人一眼,后者破天荒的看了她一眼,并且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对方今天如此帮着庞北斗说话。
伏媚会意,踩着小碎步,离开这边。
六御六人,全部离去。
庞北斗这才走进凉亭,再次对二圣行礼,“见过史圣,见过亚圣。”
对于亚圣,庞北斗打心眼里惧怕,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最近做的一些事情有违章法,僭越了某些天地规矩,亚圣又是特别在意这些东西的人,所以此次文庙议事时,罕见对方居然没有下重手。
亚圣咳嗽一声,起身说道:“行了,就不打扰你们爷孙三了,我就先走一步吧。”
路过年轻道人身边时,缓缓开口说道:“下不为例。”说完之后,白衣男子身形如烟,消散于此方天地之间。
年轻圣人早已站到老人身后,双手负后,如脚板扎进地面,纹丝不动。
送走了这群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一众大佬,年轻道人总算可以喘口气,不用那么紧张压抑,然后望向凉亭,继而双手笼袖,抱在腹部,一步并做两步,毫无章法规矩,跑到老人面前座位上,拍拍屁股就是坐下,赔笑道:“爷,咱俩下一盘?”
老人后背靠向椅背,讥笑道:“不和偷摸藏子的人下。”
庞北斗一边收拾亚圣和老人所下棋局,重新收子,一边笑着解释道:“哎呦,爷,您大人……您圣人不记小人过,下一盘下一盘嘛。”
老人扯了扯嘴角,答应下来。
庞北斗将棋子各自放进二人面前棋罐内。
素衣书生目光望向方才天幕之下剑光所落方向,若有所思。
老人手持黑棋,年轻道人拿着白棋,若是秦道韫在这怕不是又要赏他一记脑瓜蹦子。
人与人之间有着礼仪规矩之道,棋桌上的规矩依然如此。
黑棋先行有一定的先着优势。
而把白棋让给长辈隐含着这样一层意思:“我水平不如您,需要黑棋的先着优势来弥补”。
而年轻道人这一手完全就是没大没小,猖狂到自己可以不用黑棋先手也可以胜过你这位圣人老爷。
老人明白其中礼仪,不过对这小子也是没那么多规矩约束,而是一边落,自顾自说道:“那道剑光落在哪了。”
年轻道人抬头,知道不是和自己说话,继续埋头下棋。
素衣书生收回视线,说道:“山下东边一方私塾,十六已经赶过去了,没什么大问题。”
老人点了点头。
年末了,就是不消停,也不让他们这些老人家们过个好年。
这时又是一道璀璨剑光划过文庙上空,起点文庙,目标方才剑光所落之地。
剑仙白玦。
那位年轻圣人看了一眼棋盘对面的年轻道人,以心念传音提醒老人。
老人伸手狠狠打在年轻道人“不老实”的手上,瞪了对方一眼,继而缓缓说道:“这闷葫芦今天有点反常,白玦都去了,看来来客不一般呐。”
庞北斗表情夸张的揉着被老人打了一下的手背,抬头与那素衣书生不耐烦道:“观棋不语!观棋不语!”
毫无疑问,又是挨了张显君一个脑瓜崩。
整座天外天,在圣人眼中,也不过方寸之间。
没过一会,张显君再次看了山下私塾两道剑光所落之地,与老人打了一声招呼,走到棋盘对面,又是对着年轻道人放在棋盘下的左手狠狠打了一下,几颗棋子掉在地上,之后转身化作一道虹光,去往山下私塾。
之后棋局很快结束,年轻道人被面前老人杀了个体无完肤。
然后又被老人好好揍了一顿,听说连后山竹林那个戒尺都给借了过来,对着庞北斗的左手就是打了好几板子。
年轻道人“恨死了”那位年轻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