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名叫元邑的少年龇着一嘴的大白牙,咧嘴笑着,说道:“张圣人您有所不知,亚圣老爷喜欢的这朵花,你别看我平时偷懒耍滑,但要是浇花时候我都是头一个浇它,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着了,亚圣老爷突然吩咐我不许再为这朵无骨花浇水了,说什么温室里待久了,得尝尝苦辣,亚圣老爷说的云里雾里的,我现在说于您听,您懂亚圣老爷的意思吗,反正元邑是不懂的,嘿嘿。”
少年笑的很傻,两个酒窝煞是好看。
文庙上空的太阳顶的老高,温和的阳光如圣人传道铺洒着光辉,笼罩着整座天外天。
阳光晒在少年脸庞,可爱的酒窝随着少年嘿嘿傻笑再次浮现,很是讨喜。
张显君心中嘀咕了一会,怕是亚圣又在打什么暗语,然后抬手便给元邑头上赏了个暴栗,笑骂道:“让你平时不好好读书,这下连亚圣的话都读不懂了,看来最近没有多去竹林抄书吧,一会浇完花圃就去竹林抄书。”
“啊?还抄书啊,我才抄完道德经没几天,又让我抄,我这……”
酒窝少年的话还没说完,眼神刚巧不巧对上素衣书生的一双桃花眼,后面要说的话只能咽到肚子里,无精打采的作了一辑,道了声谨遵圣言,转身四肢犹如脱了气的气球软嗒嗒的走向花圃。
素衣书生盯着酒窝少年的背影笑了笑,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元邑其实并不是纯正的人族,他的父亲是人族,不过其母亲却是妖族,二者结合生下了元邑这个被世人称之为半妖的种族。
这小子大概是继承了其母亲一半的妖族血统,寿命比普通人长的很多,掐指来算的话约莫着也有两三百年了吧,反正是亚圣带回天外天的,旁人也没去多打听,也不敢多打听。
他对于修行倒是没多大兴趣,不过好在文庙拥有着不知多少个纪元堆积来的气运笼罩,又有每逢好的时日一些圣人大能们的传业授道,在一旁听多了,韬光养晦,这境界不修自己也随着百年来的堆积慢慢爬了上来,想想少年几百岁的“高龄”,倒也混了个宗师位子坐坐。
张显君这边说罢便拾级而上,不知道这通往文庙大门的梯子是谁设计的,大约是为了凸现文庙的高大伟岸,学文至高,梯子修的恁长,还都是上好的白玉铸成,其中每一块石头都刻有阵法符文,好不奢侈,可就是走起来有点费劲,正巧不巧,文庙是不可以瞬移乃至穿梭虚空的,所以要来文庙的人们在来之前都得做好爬这高梯的心里准备。
再说了,文庙的高大伟岸还需要用楼梯高度来显示?
张显君走到台阶一半,底下花圃传来元邑的高喊,“张圣人,这无骨花还浇不浇水了啊,我看着它快不行了,比刚才的精气神又矮了一截。”
张显君脚步未停,继续走着台阶,以心念与那元邑说道:“听你亚圣老爷的。”
花圃旁的元邑抓耳挠腮,看着眼前即将枯死的无骨红花,这再不浇水真就要枯死了啊,也不知道这圣人老爷咋回事,这花明明自己宝贝得紧,现在又眼睁睁看它即将枯死,圣人的心思真就是你别猜了。
要不我悄摸摸的给它浇点水?想法刚从脑子里蹦出来又被自己给掐灭了,还是不要违反亚圣老爷的话了,犹记得约莫是二十八年前的端午,自己不听话,说好的规矩不抄完书不能下山去看赛龙舟,可自己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的下山玩耍,那个心里急得如同猴爪挠的一样,极其难耐,最后实在受不了便违了规矩下了山去,那晚的赛龙舟很好看,花灯也是真的漂亮,不过之后被亚圣发现,连本加利被罚抄的书也是真的多,好有小半年没出竹林。
那天的戒尺也是格外的疼,让人记忆犹新,正因为那次的记忆犹新,自己才能这么准确的计算出时间地点以及戒尺的疼痛……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下意识的搓搓手掌,痒痒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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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庙很大,整座天外天几乎都是文庙的建筑群,不过矗立在天外天最高地方的那座建筑才是文庙的核心,也就是白玉广场之上张显君去的地方。
白玉广场有九十九根玉柱环绕,每一根玉柱之间的距离都巧妙的让人不能细算,因为再怎么算都是那样,精细且正好。
文庙建筑群宛若一座金字塔一般,越往下建筑越多,而最低的山脚住的就是一些凡夫俗子了。天外天没有那么多讲究,凡人仙人同地而居,虽然被叫做天外天,可也同处在一片天空下,只是可以随意移动罢了。
因为据说整座天外天下有一法阵,可拘山填海,搬运穿梭,必要时可搬动整座天外天穿梭无尽时空来往与人间各地,不过就算是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也没能让文庙轻易搬运,其底蕴之稳固,可见一斑。
时间如溪水,悄悄划过指尖,流入那无尽的时间长河中,化作点点光良,生生不息,光阴永恒。
张显君不急不慢的踏过最后一道台阶,站在这座代表着整座文庙最高权利的大门前,脸不红气不喘,驻足良久。
犹记得刚刚被自己教训过的那位天机山首徒庞北斗庞大先生早些年随其师来过一趟文庙,之后打死也不敢再来,没人知道为什么,可自己却是知道一二。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庞北斗拜入天机老人门下不久,随其师来天外天拜访诸圣,算是一种不成文的礼节吧,说不定圣人心情好了点拨两句,境界拔高也不是没有的事。
当时的张显君是随着不老山苍玄大尊来的文庙,见得儿时玩伴,两人一拍及欢,可算是撒了疯了玩。也正因为当时在天外天两人走的近,这才让张显君知道其中缘由。
原来当时庞北斗这小子刚接触算相卦术一道,也算慧根明显,自家老头子一点就通,一学就会,有了点卦术底子,好一番炫耀,完全忘记了自家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天机不可泄露。
这家伙来了天外天,就好比小偷盗贼从良之后也会时不时的伸手一般来了职业病,逮谁算谁,算得好的不问人家要钱,算的不好的,惹了人家生气,这个不怕死的死猪追着要收人家钱,一次还不得少,最低二两银子。
文庙上下都是一些读书人,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错,可遇到庞北斗这泼皮无赖也是没辙,只得乖乖掏钱,临了拂袖离去还不忘斯文的骂他一句有辱斯文。
都说恶人自有狠人磨,老一辈的人碍于天机老人的面子不能出手管教,比庞北斗厉害的一些上代弟子们又不屑与这等泼皮无赖计较,而平辈弟子当时也就张显君能压他一头,这位当时也是跟在后面捞了不少银钱,自然也没出手。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孩,估算着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的年华岁月。
这丫头据说是从武庙那边来的,是武圣老爷早年游历至蛮荒地界,无意救下的一位被灭族的部落公主,皮肤生的小麦色,比之要再黑一点,不过模样倒是长的周正,很是英气。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天生就爱舞枪弄棒,打架斗狠,还是受了两庙里的哪位暗自受益,见到庞北斗欺负人上去就是两拳通背拳,不知道当时的庞北斗是不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好男不跟女斗的千古定理,就那样直挺挺的被两拳干倒,后来在张显君的仔细追问下才知道,是真的干不过。
第一天欺负人被发现喜提了右眼熊猫眼,第二天直接顶了一双熊猫眼在山上走,自那以后不敢再去文庙,武庙就更别提了,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去的。
张显君知道庞北斗不来文庙的就这两件事,一是楼梯太高,累的慌,二就是童年阴影,小黑丫头。
记得当时第二次庞北斗已经道有所成,参与了千年前那场大战后,要来文庙听法,得赏,刚到山下,正巧不去打眼一看就看到那一抹黑色身影晃荡在天外天山下,好家伙,当时二话没说,撒开了脚丫子就跑,一步跨出就是千里之后又千里,一溜烟的跑回了天机山,倒是引得自家师傅一愣一愣,以为自己这徒儿又是抽了哪根疯筋,跑的如此之快,比躲自己的板子跑的还要快上一些。
自那以后大先生庞北斗就在文庙天外天留下了“吓(he)吓(he)威名”,人送外号,庞大胆。
倒是那武庙丫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到底一个男性修士这样躲着自己总会被人挂在嘴边胡说一通,你一嘴我一言的,说到最后还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少女怀春呢。
站在阶梯之上,张显君总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当年一起在这里玩耍打闹的影子。
每每想到这些,张显君总会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可能这就是他们这些“老家伙”的青春吧。
张显君自顾自的低语道:“几千岁,好像也不算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