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圣说道:“此番在南洲之地,你大先生庞北斗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外面都在传天机卦仙此番在长城外连番递剑,人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代表着人族与妖族沉寂了千年之久的战争是要再次打响,文庙这几天收到从下面递上来的折子已经满天飞了。”
身穿玄袍的年轻人,此时已是围着圆桌坐下,看来此番自己受到心魔影响,在南洲连番递剑,闯下祸端,给文庙带来不少麻烦,年轻人刚坐下的屁股又是准备抬起致歉,然后被史圣老爷挥手示意坐下,“先别急着认错,此时说话言不由心,心里觉得没错,嘴上说着认识有什么用。”
年轻人讪笑着重新落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被史圣巴掌连番问候两次的后脑勺,抬起放在桌下的脚,踢了踢旁边坐着的张显君,眼神连闪,好像在说你看热闹也够了吧,都挨了两巴掌了,快说说话帮我糊弄过去。
素衣书生坐在一旁,双臂环胸,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盯着玄袍年轻人,微微摇头笑着,就是不说话。
史圣说道:“你也别瞅他,说你的事呢,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漫不经心,没个道道。”
年轻人立刻双腿并拢,腰板立直,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
史圣说道:“我知晓你二仔子与那人间皇帝非常熟络,但切记不能因此破了忌讳,规则就是规则,哪怕临近破碎,也需遵守到最后一刻,”老人放在桌上的手指弯曲,轻轻敲响桌面,看向玄袍年轻人,“你此番在南洲接连递剑,出于人情我们之后要罚也不过让你闭山几日,你这次直接一剑斩了妖族一尊十二境妖王,这对于那边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妖族祖王更是直接书信文庙,到现在还没给答复……二仔呀,你这次犯的错当真不小,你认为我们该怎么罚你,才能堵住南边那张血盆大口。”
年轻人听闻此言,长呼一口气,再是深吸一口,缓缓抬起头,眯眯眼却是张开,眼神坚定,对着老人说道:“爷,你认为我有错吗?”
老人沉吟片刻,微微叹气,站起身来,双手负后,走到台阶顶端,说道:“二仔,于情于理你都错了。”
年轻人身形陡然暴起,站起身来,双眼血红,压低声音,低吼道:“我有什么错!?我杀妖族何错之有!”
年轻人的体内那道被天机老人抬指愈合的心痕再次裂开,年轻人眉形处有一道血痕缓缓随着他的低吼缓缓显现出来,宛如一道血线。
周围空气瞬间压抑,老人只是微微转过头,眼神扫了一眼年轻人眉心血线,出声说道:“我在与他说话,你这腌臜之物,算个什么东西,滚回去!”老人声音字体宛若实质,化作一个个流光字符,砸中年轻人的眉心,触及眉心便轰然炸开,化作点点粒子,消弭于虚空之中。
那道眉心血线好似有灵,下一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回去,消失不见,年轻人的眉心完好如初。
缓过神来的庞北斗额头汗水狂流不止,站在那里,低着头,“爷,对不起,我……”随后行了道门手缉,“北斗此举,但请文庙发落,绝无怨言。”
史圣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过身,走到后者面前,低着眼睑,问道:“不是简单的心魔吧……”
庞北斗身体一颤,只是微微低下的头轻轻点了点。
来自千年前的心坎,在山上静思百年,境界陡然拔高,原以为心魔破除,这才下山寻道,可当那时面对妖族祖王出剑的那一刻,年轻人才正真知道,什么破除心魔,自欺欺人罢了,千年前的心魔非但没有破除,反而在他心里种下了根,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心魔,好似幻化成了另一种极端人格,活跃在庞北斗的体内,很少外显,就连其宿主本人也是最近才发现。
素衣书生从方才史圣的言出法随开始就已经眉头紧邹,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庞北斗的心魔自己若不有意显露,自己当真是一点没有发现。只见这时,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年轻人的身后,欲要抬手将其剥离出来,史圣以心念与他说道,“别动,强行剥离,二仔也会有性命之忧。”
张显君缓缓抽回右手,苦笑不止,可想二圣,居然对一心魔束手无策,其实于此完全可以直接施展大法力将其心魔人格连根拔起,从庞北斗体内抽离出来,不过那样,宿主本体可能也会死,固然二圣不敢轻举妄动。
张显君走到那个玄袍年轻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直起身来的庞北斗好似心魔被发现,抽走,心中负担压抑一扫而空,整个人浑身一颤,长呼一口气,眼中血色褪去,“我这不也才发现吗,没来得及说,下次一定……”
史圣抢先骂道:“臭小子,还想有下次,这一次就够你小子脱层皮了,再来一次你直接去西天见那些老和尚去吧。”
张显君皱着眉头,说道:“方才我感觉到有一丝气息很奇怪……”素衣书生看了看不远处的史圣,“原来如此,方才我二人从小屋内出来之时,北斗就已经被心魔占了意识,我说怎么那么奇怪,以前这小子也没这么怕过你,这次倒是如此拘谨,我们从刚才一直到刚才的刚才,都在与那心魔对话吧。”
张显君接着低语道:“心魔渐渐占据主导,已经这样厉害了。”
史圣说道:“他这心魔是他儿时留下,恐怕早年就已成形,寄宿在二仔体内,随着这些年本体境界拔高,心魔人格也在飞速攀升,加上心魔独有的无所顾忌与煞气,比之本体稍稍强些,不足为奇,我方才于他后脑打了两下,实则加了术法在内,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事。”
庞北斗插话说道:“你俩就别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啥情况,我自己知道,再说了,这心魔也不是坏事不是,等将来我再次踏上战场,就算被心魔控制,那也将修为暴涨,也能多杀几个妖族垫背。”
张显君脸色不好,“可那样你会死!”
宿主主动将身体的主导权交于心魔掌控那是大忌,一个稍有差池,本体意识就会被心魔吞噬,从而本体消失,心魔主导一切,这是很坏的结果。
庞北斗伸手拍打了一下面前素衣书生的后背,笑道:“什么死不死的,活了几千岁的人了,差不多得了,再说了,活那么久干啥,整天瞅着南洲那些家伙在眼前晃来晃去,也不能杀个干净,烦的慌。”
二圣没再说话,只是各自心里都有了一个同样的打算。
庞北斗小跑几步来到老人身旁,悄咪咪的笑着说道:“爷,您看,我这来也来了,看也看了,能放我去青洲凑个热闹不。”
史圣不明所以,看了看不远处的素衣书生,张显君回答说道:“三清山开山大典。”
史圣恍然大悟,“玄苍曾经赢得那座山头,怎么如今山主是谁?”
庞北斗一脸不信,“我说爷,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道藏那家伙去三清山好些日子了,朝廷任命发下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您怎么现在还不知道。”
史圣先是对着跟前年轻人一个暴扣,年轻人也不闪躲,被打完还得捂着头笑,语气不急不慢,说道:“你以为我都像你这么闲,三天两头在外溜。”
年轻人不敢反驳,小声嘀咕“我这不也才下山吗。”
史圣说道:“听说你在山上勤练棋道,怎么,来一盘。”
年轻人不干了,你这老头子怎么尽岔开话题,我这说着喝酒的事呢,下什么棋啊我,史圣说道:“不下不准走。”
年轻人知道结果,只得哭着脸妥协,回头摆好棋盘还不忘嘱咐那素衣书生,“你先别走,在旁边看着,一会下完我还得搭你御风去三清山呢,速度快些。”
张显君颔首,脑子里却是思绪翻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到二人下棋不远处的地方,找了块干净地方席地而坐。
这边一老一小开始下棋,史圣执白子,庞北斗执黑子,年轻人晓得礼数,尊老爱幼,于是抢先老人一步在棋盘上落了第一子。
史圣没当回事,大大气气,落下一子,二人你来我往,一子落下又一子,整座棋盘渐渐没有空席之地。
纵观全局,年轻人出手迅速,一路长歌猛进,杀伐不断,一招接一招的棋子落下,再看老人却是不急不慢,没一字的落下都是那样委婉且恰到好处,都能破解年轻人的杀伐围剿。
史圣笑道:“不错,就是太心急了些。”
年轻人却是说道:“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史圣笑了笑没有说话。
时间又是过去一刻钟,年轻人陡然大笑,“爷,我这最后一子落下,你可是要输了哦。”
史圣都不正眼看他一眼,“你先把手里顺的二颗白子给我撂下,什么毛病。”
年轻人老脸不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道:“怎么了怎么了,以前下期我还能拿一颗子,如今我是病人,多拿一颗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