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但不知道是因为过去做过不少近似于杀人的事情,还是因为被我所杀之人死有余辜,我心中对此毫无感触。
又或者是因为孔探员果然说对了,杀人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真是过于简单,稍微动动念头就可以把人灰飞烟灭。这个过程中看不见流血、听不见惨叫,只见火光一闪,被杀之人说不定连死亡的痛苦都来不及产生。因此身为杀人者的我自然产生不了真实感,更加不要说是罪恶感。
我没有将其视为坏事。未来的我很可能还会继续与人战斗,也很可能会再遇到必须杀死对手的事情。毫无感触总比产生抗拒感、甚至是产生不必要的迷恋感要好得多。
只不过,另一方面,我又确实产生了奇妙的感受。并不是内心出现了变化,而是手感的问题——随着我真正夺走人命,我的超能力似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有些诧异地活动自己的手脚,感受着超能力的运行。超能力本身的运转毫无问题,只是好像前所未有地多出了异物,我却暂时检查不出来。
见到我主动抢先杀人,祝拾似乎想要提出意见,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顺带一提,我没有把换影怪人全部烧成灰烬,至少还留下了头颅的部分。这是麻早接下来调查怪人制造者会去的地方所必须的物品。
在金鱼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我把头颅交给了麻早,然后转头对着陆游巡说:“我们就在这里解散吧,等麻早这边有结果了再商量。”
陆游巡没有意见,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而长安似乎还有话要说。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他说。
猎魔人家族和魔物之血的存在注定了长安未来会深入怪异世界,而麻早的存在也已经暴露在了各路人马的视野里,因此现在的我没有必要再坚持曾经与他分别时的谎言。我把他带到一边单独说话,主动交代出了自己过去远离他的真实理由。
此外,我原本就在担心自己的“萤火虫”是否会把灾厄带给他。既然他的人身危机已经解除,之后估计还会继续出入祝家宅邸的结界,我今后就不会再用“萤火虫”监控他了。
“难怪你上次突然变得那么奇怪,原来是遇到了这些事情啊。”长安豁然开朗地说。
“是的。所以你今后还是不要靠近我为好。”我说。
他深以为然地点头:“我明白的。我也不是真的傻,不会做那种成为朋友累赘,让朋友平白无故操心的事情。”
这些话他是认真说的吗。他真的有自觉吗。
“但是,如果我未来变强了。比如说通过被封印的魔物之血啊、或者猎魔人家族的传承啊什么的东西,得到了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到那时候……”他欲言又止。
我主动接过话头:“到那时候,我们再像是以前一样做朋友吧。”
说是这么说,为了防止给他带去不必要的危险,到时候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我认为把这句话作为离别前的话语是比较合适的,而他的态度却是很奇怪。听见我这么说之后,他停顿了下,然后以一种令我难以理解的目光看过来。
“再像是以前一样吗……”他自言自语。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他先是摇头,然后笑着说:“那么,以后再见吧。”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陆游巡没过多久就打来电话,简单知会了下夜店那边的事情,算是换影怪人事件的尾声。
虽然在捕捉换影怪人的时候我在夜店内部折腾出了不小动静,但是夜店老板并未警觉地远离此地。不知道是警惕心不足,还是想要和夜店共存亡,亦或是对一切都不在乎,执法队伍在捣毁夜店之后顺利地将其逮捕了。
而在探员对她的审问过程中,她对于自己所做之事亦是供认不讳,其中还包括了金鱼相关的事情。
为什么她在明知道换影怪人真实身份的前提下还允许金鱼在店里工作,这是因为不止是金鱼想要用自己的肉体去制造自己父亲的黑材料,她也需要这个把柄去反制强迫自己合作的换影怪人。她发自内心看不起换影怪人,过去却不得不屈从于对方的淫威,这个事实令她满腹怨恨。
她看出了换影怪人对于以正常人类身份跨越社会阶级的执念,认为这个把柄足以摧毁对方的社会前途。当然,在拿到这个把柄之后,换影怪人也有可能会掀桌子,以暴力清算她的逆反。凡是理智之人都会意识到这个把柄其实是个可能毁灭自己的炸弹。
不巧的是,她还真不是个理智的人。过去她光是因为丈夫出轨就能够想出把自己的身体往风月场所里送的报复办法,足可见她本质上和金鱼一样,是个脑袋里边绝对有哪根筋搭错的神经女人。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所选的方法是否会反过来毁灭自己,想出什么方法就直接用。换个角度也可以说她是行动力强大,令人在无语之余想要“敬而远之”。
“女人总是不可理喻,她在那里边也算是个极品了。”
结束通话前,陆游巡在电话里感叹了声。我觉得他对于女性的看法有失偏颇。难道他以前在女人身上吃过大亏吗。
我们走出了小树林。
长安应该是要回去祝家宅邸,不过祝拾没有跟着他一起回去,而是与我和麻早在一起。
麻早在路边找到了个被遗弃的塑料袋,把头颅装到里面。她似乎还在思考先前的种种经历,时不时往我这里看两眼。我问她在思考什么,她想了想之后跟我坦白了。
“那个叫陆禅的人先前说男人都有两大幻想……”她很认真地看着我,“庄成,你也想要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子像妈妈一样抱住吗?你之前帮助了我很多,对待我也很友善。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抱抱你的。”
闻言,走在旁边的祝拾险些跌了个跟头。
我看着麻早宛如花骨朵般稚嫩的美貌,以及纤细柔软的身体,居然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只不过旁边那道富有社会常识的正义目光令我不得不暂且收心,并义正辞严地婉拒。
麻早似乎也想起来祝拾还在旁边,便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你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单独来找我。这种程度的事情你随时都可以让我做。”
“不不不,这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啊!”祝拾忍不住插话,然后说,“还有,庄成,我之前就一直想和你说了……”
“你是说杀人的事情?”我对于这个质问有心理准备。
“那件事情我当然也要说,但是之后再说也可以。现在我要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她说,“换影怪人在受审途中袭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虽然他的攻击速度是很快,但是我看你之后的反应,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躲。”
“确实没有必要躲避吧。”我说,“虽然他操纵的是影子,但本质上还是物理攻击。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情况,那种攻击对我不管用的。”
“这是错误的想法啊,庄成。”她正色道,“你的元素化确实是了不起的技艺,但灵魂这种东西是非常脆弱的。而肉体既是对于灵魂的封印,也是对于灵魂的保护。把肉体转化为自然元素,就意味着把灵魂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
“我们猎魔人只要怀着杀伤灵魂的念头集中法力,就可以使得物理攻击具备灵魂杀伤力。我想你的灵魂比起正常猎魔人肯定要强大无数倍,否则由你精神转化而来的火焰就不可能如此强大,想必要将其破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纵使如此,你的灵魂在元素化之际依旧是不设防的。这恐怕是你身上唯一的弱点。你不应该仗着自己能够无视物理攻击,就毫无防备地承受敌人的伤害。”
“灵魂攻击对于猎魔人来说居然这么普遍?”我没想到自己最忌惮的攻击属性居然这么容易就可以实现。
“没错。之前和我们战斗的两个怪人恐怕是不知道攻击灵魂的窍门,而过去和你战斗的孔探员多半是来不及用出灵魂攻击,就先被你强大的火力给打死了。否则就算是你,肯定也会多多少少感觉到自己灵魂受损的。”她点头,“其实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只是这件事情对猎魔人来说是常识,我反而想不起来跟你说。这也算是一种知见障吧。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这一点。正因为灵魂攻击很普遍,所以为灵魂增加防御的道具也很普遍。今后我会想办法帮你收集些相关的强力道具。你只要将其装备在身上,多多注意敌人的攻击就可以了。”
“谢谢。”我郑重其事地说。
祝拾点头,然后看向了麻早手里装着怪人头颅的塑料袋,问:“麻早,你之前对陆禅说自己需要一周才能够调查到怪人制造者给怪人做体检的地方,那果然是谎言吧?”
“是谎言。”麻早点头,“我不相信他,而他好像对于怪人制造者和人道司的事情相当执着。保险起见,我就没有对他说出实话。”
“那么实际上需要多长时间呢?”祝拾问。
麻早胸有成竹地说:“具体的时间不太好判断,但是只要我怀着接近怪异事件的心主动调查,应该就能够在我们错失机会之前将其调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