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今晚也被允许喝两口小酒了,虽然太医说不让他喝酒,因为酒会促进血液循环,本来就中毒的人这血液循环一加快,毒性扩散的就也快。
但是老皇帝觉得反正也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毒性扩不扩散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江皇后也觉得不重要了,季淑妃则是从来都没觉得他重要过。
卫离一看这情况,拦也拦不住了,就只能认命地看着老皇帝自己给自己倒酒。
后来酒过三巡,江皇后看着老皇帝,总算是肯心平气和地说说话了。
她跟老皇帝说:“燕擎,其实我能理解你,尔烟也能。我们是跟着你从潜邸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最低落的时候我们在,你被冯家胁迫的时候我们也在。
当初先帝爷还在时你就问过我,要不要这个皇位。要的话就得开始部署,就要忍着冯家,就要集结各方势力,要对很多事情做出妥协和让步。
不要的话,那以后就做个闲散王爷,消消停停的过日子。但是那样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不肯放过你,因为有太多人把宝押在你身上了,他们认为你能行,一步步推着你往前走。
虽然那不是你愿意的,但谁让你是皇子,那些人会自主地进行选择,容不得你推脱。
你是身在其中,知其中苦,却无法摆脱。
后来是我替你拿了主意,我说要,凭什么不要?你有理想有抱负,有为南岳的将来做过很多打算。你爱南岳百姓,爱南岳这片疆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在这个皇位上。只有你才会一心一意为黎民苍生着想,也只有你,才会在登上皇位之后,善待你的兄弟姐妹。
何况就算你不要皇位,你以为真的就能做个闲散王爷吗?
跟着你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你,新帝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人每天参上你一本,你不死也得死。你死了,我们也没命活。所以与其那样死去,倒不如拼上一回。
所以后来你去做了,我不怪你,尔烟其实也不怪你。我们只是怪自己,不能像冯家一样给予你支持,只能做孱弱的那一方,被人一直欺负打压。也被冯天春指着鼻子骂,说我在皇上夺嫡时没有出过任何力,凭什么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江家跟冯家比起来,蝼蚁都不如,凭什么你为中宫我为妾?江媛媛,你这个位置是白捡来的,你坐着不烫得慌吗?
我知道你不是对冯天春多有感情,你只是觉得愧疚。因为你利用了她,利用了冯家。
冯家为你拿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到最后,他们并没有得到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你虽立了冯天春的儿子为太子,但太子却从小就被教废了。冯家请来的先生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好,反而因为被京中富贵迷了眼,不但松懈了太子学问,还被有心之人利用,故意教了太子许多不好的东西。等到冯家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再加上冯家居功自傲,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你越来越厌恶冯家。
冯天春最后不得善终,你觉得都是你的错,所以你心情不好了很多日子,这我也理解。
若你一点都不思她念她,我反倒觉得你是个冷血的人。只是不管是谁的错,都过去了。
这场乱子我们若能熬过去,天就亮了。我们若是熬不过去,那就是宿命。到时候就像卫离说的,他到下面继续去侍候我们,也算报了你这么多年养育教导之恩。
我知道,你弄这一出并不是为了帮阿秋那孩子立下大功,你只是收不住场面了。
你把千绝和湛儿调离一南一北,也不是为了把功劳全让阿秋占了,你只是不得已。
南地大啸,黎民遭殃,偏偏怀北趁这个时候绕远路过去攻城,你如何不急。
所以千绝必须得走,他得去救南地那些将士和百姓,得去救南地的城池。你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就把千绝留在京城。比起自己的性命,你更在意的是你那些子民。
北地也不太平,那怀北太子邪性,手段多种多样,全是咱们闻所未闻的。
他既能想到去攻打南地,说不定就也会在北地同样发起进攻。
你怕裴氏一族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你让湛儿去了北地。
你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和这个皇位,也要保着你的子民。
燕擎,就冲着这一点,我敬重你,也愿意陪着你做完这一场戏。甚至你说要我陪你去死,我也是没有怨言的。因为我是南岳的皇后,我知道孰轻孰重,我心中也有国家,我心中也有子民。在这一点上,我与你是一样的。”
季淑妃这时插了话,她说:“是啊,我们与你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把儿子都贡献给了你,贡献给了南岳。我骂了你那么多年渣男,其实也不是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
我总在想,当初被送入潜邸时,为什么不为自己多争取一下?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命运跟家里人抗争一下。兴许我争了,闹了,甚至上吊了,都可以让父亲心软,不把我送去。
可是后来我又想,就算没跟了你,跟了别人,进入官邸,结局也不见得会好到哪去。
不过就是在府里跟一群小妾争风吃醋,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说不定早就死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这些年多亏了媛媛护着,才能有惊无险地活下来。
当然,最遗憾的就是如果不嫁给你,我就不会生下湛儿。这么一想,倒是这些年熬着的苦,也都值了。为了湛儿,一切都变得值了。
现在,咱们就一起熬着吧,看看能不能熬过这一劫。希望咱们等来的是天亮,而不是无尽的黑暗。”
卫离觉得这两个女人是真喝多了,多到都开始原谅皇上了,这可是近二十年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这就有点儿吓人了。
他想劝着皇上少喝点儿,可惜皇上拉着他一块儿喝。卫离气得想把皇上给撂倒,终究是没敢。只能不停地劝他:“好歹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不能死在酒桌上。你想想,以后史书上记载某某朝皇帝是在宫变时打仗打死的,这后人听了是什么心情。你这一写,说是某某朝皇帝是在跟皇后和淑妃喝酒喝死的,那后人听了又是什么心情?好歹图个身后名好听啊!”
皇上心说我都要死了,我还管身后不身后的?我还管史书怎么写好听?我媳妇儿好不容易说不恨我了,那我要是不陪她喝酒,她又生气了可怎么整?
他用力挥手,正想反驳这话,这时,有禁军侍卫小跑着进来,到了他们跟前说:“皇上,二殿下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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