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南武盟(下)

柙虎充耳不闻,一手拿住管丹阳肩贞穴,叫他半身酸麻动弹不得,另一边正要给他左脸反手再来一巴掌。净石正站在管丹阳身侧不远,迅速伸手去拦。柙虎见状,以肘击打净石胸口,力道迅猛,若是硬接,怕是胸骨要被打断不可。净石急忙下腰避开,柙虎冷笑,趁他未定住,紧接着一腿揣向净石膝盖,满拟这一下就能把这小和尚踹得躺在地上。

却是同一时间,他余光瞥见管丹阳垂下的右手,手指正轻轻搓动。柙虎来不及细想,凭着多年经验积累出来的过人直觉,立刻就要向一侧跃开。却不料一跃之下丝毫不动,却是净石不知何时站稳了,正以大力擒拿手,紧紧握住柙虎的脚踝。电光火石一瞬间,柙虎情急之下,一把推开管丹阳,同时一个后仰,恰见一枚流星镖将将贴着鼻子飞过,插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柙虎直起身来,喝道:“是谁?”饶是多年老江湖,他竟没看出流星镖从哪边飞来,只怕众宾客里还暗藏着高手。半晌无人应声,他冷笑道:“好啊,中原武盟,就会以多欺少。”

见管丹阳已退回管云帆身后,而自己的腿还紧紧被那和尚抓着,挣也挣不动,场面颇有些可笑。想他堂堂星罗教十大高手之一,何时出过这种洋相。眼望净石,心中已起了杀心,冷冷道:“撒手。”

净石道:“那施主答应不要再去伤人,小僧这就撒手了。”

柙虎道:“不撒手,就杀了你!”

净石道:“阿弥陀佛,小僧只需牢牢抓住施主的脚,施主便过不来杀小僧了。”

柙虎见他不肯听话,眼神忽然发狠,脚尖陡然弹出一把利刃,直抵净石喉咙。速度太快,净石来不及躲闪,只得松开双手,挥臂格挡。只听“嘶——”一声,小臂被利刃横划出一条口子。

柙虎鼻中一哼,五指如勾,向净石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无量法师忽然闪现在侧,反手使出一招妙法莲华掌向柙虎拍去。柙虎感到一股压迫的气流从掌心涌来,知这一掌功力深厚,不敢贸然硬接,甩出亮银鞭格挡。

鞭子如银蛇般飞舞空中,无量仅以一掌相接,以气控鞭。柙虎一次次挥去,竟碰不上无量分毫。在场众宾客纷纷瞪大了眼睛,暗叹少林方丈果然修为高深。突然,无量双目一凝,抓住腾空的鞭尾,运功发力,震得柙虎掌心一疼,陡然松手。亮银鞭竟被无量徒手夺下。

柙虎见无量的武功远高于自己,心中快速盘算,若他与樊熊二人联手,或能与无量制衡一二。只是现场还有管云帆、向全真等人,更不说数十个门派世家的弟子。眼下被人夺了武器,不宜再斗。于是,他向无量抱拳道:“大和尚很厉害。我认输,请把鞭子还我。”无量微微一笑,将亮银鞭放入柙虎手中。

柙虎转身对樊熊道:“这风华大会,也算见识够了,撤吧。”

樊熊知道不宜恋战,却闹腾得不够爽快,满肚子气无处宣泄,骂了声“妈的”,挥枪将门前的牌匾打了下来,随后一脚把牌匾踩了个稀碎。打完牌匾,她又用枪头在地上狠狠刮了几下,声音刺耳难听之极,众人无不皱眉。

柙虎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必懊恼,他们中原武盟不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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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自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的。”

现场众宾见他二人大摇大摆出门,都纷纷看向管云帆。管云帆却双眼微闭,仿佛入定。他都如此,更无其他人出头来拦阻,都静静看着那二人远去。

被这二人闹了一场,管丹阳、净石都受了些伤,虽是魔教无礼,但终归南北武盟都有点面上无光,一时气氛也不如先前了。

净石手臂上鲜血嗒嗒滴落,而管丹阳一侧脸红肿,脸色也微微苍白,似是受了内伤。

无量法师道:“阿弥陀佛,净石过来。”净石依言过去,无量为他点了手臂上几处穴道,流血暂缓。

净石合十恭敬道:“谢师父。”却见夏紫纱跑了过来,神色十分关切道:“你没事吧?呀——这么多血!”见他手臂渗出的鲜血,惊呼一声,捂嘴后退了几步。方才在内院观月时,她对净石就颇觉亲近,又见他为了管丹阳跟柙虎交手,可见是个心善仗义之人,心中更生好感。

她从怀中取出干净手帕,打算上前帮净石擦拭伤口。可一闻到血腥味,就立刻胃中翻腾,转身干呕不止。她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被家中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活里方方面面都有下人照料,连倒茶、削梨等小事都不曾做过,女红、炊事也是样样不懂,就更别提手沾血腥了。

净石见夏紫纱闻不得血,便道:“夏姑……呃,夏施主,你还是躲远点的好。”

夏紫纱原本捂着鼻子,听了这话顿时柳眉一竖:“怎么,你嫌我?”

净石手足无措:“没有,不嫌,不是,这从何说起?”

这时管丹阳走来,朗声问道:“在场诸位可有人带了止血的伤药?”话音刚落,郭时非手握一个青瓷药瓶从人群中走来,说道:“我有。”她在净石身边坐下,伸手挽起他的衣袖,挤了挤血,帮他查看伤势。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关心起来,有人道:“听说那柙虎是明枪会数一数二的高手,在星罗教内都能排得上名号!你竟敢与他正面交锋,真不愧是少林弟子啊!”

“少林武功天下第一,罗汉堂的功夫又是少林第一,净石还是无量方丈的关门弟子,啧啧啧,岂是你我可以相提并论的!”

“都流血了,这几日风华大会还能不能比了?”

“那魔教歹人出手也忒歹毒了,哎哎哎,这刀刃上该不会抹了毒药吧……”

净石听着众人围观说话,脑袋嗡嗡一片,不堪其扰。他提气大声道:“多谢诸位施主关照,只是些小伤,不碍事的!”管丹阳道:“是啊,你们别围着看了,都散了吧。”众人听罢,纷纷散去。

管丹阳看向郭时非,问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郭时非道:“郭时非。”

“净石伤势如何?”

郭时非淡淡道:“只是寻常利刃,没有淬毒,不碍事的。”说完。又从身上取出了一团纱布,按在净石伤口上,说道:“你自己先按着。”净石点点头,按住伤口止血。

郭时非从怀中摸出几个药瓶,左右看了看,选出一个紫瓶,倒出两粒药丸子,递给管丹阳:“吞服这个,寻个安静地方睡上一觉。明日起身后再运功试试。”

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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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接过药丸,问道:“这是……”郭时非道:“自制的药,治内伤的。”

管丹阳见这姑娘说起话来言简意赅,不掺丝毫感情,做的事却十分热心仗义,心中暗暗钦佩。他抱拳道:“多谢郭姑娘。”转而看向净石:“净石,都怪我一时不慎,没有躲过那妖人的袭击。你这份恩,大哥我来日必报。”

净石道:“没有没有,净石不敢当。此次危机解除,还是亏家师出手了。”

管丹阳道:“你说的是,我这就去谢过无量法师!”

郭时非见他要走,临着嘱了一声:“方才那药服下后即刻就睡,别再四处走动。”管丹阳回头看了郭时非一眼,又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郭时非打开青瓷药瓶,拿开净石手臂上的纱布,将伤药的药粉轻轻倒在伤口上。随后扯开纱布,帮他一层一层包扎伤口。

净石自从入少林来,每天念经打扫,虽然和师兄弟感情好,但练武受了伤,也大多是自己随便摆弄一下,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禁不住心想:“若我有妈妈或姐姐,是不是也会这样?”看着郭时非悉心温柔的动作,渐渐痴了。

郭时非抬眼,见他这样的表情,倒是笑了。净石回过神来,脸红道:“郭、郭姑娘,我自己来吧。”

郭时非原本待人并不热忱,不知怎么,就想逗逗这个小和尚。笑了一下后,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说:“佛家不是说,无我相,无人相,你来我来,又有什么区别?小师父着相了。”

净石愣愣地看着郭时非,一时脑子打结,不知如何回话。却听德言禅师在身后道:“阿弥陀佛,郭施主颇有慧根。净石,你还未堪破四相,回去需好好用功,不可懈怠了。”

净石只好道:“是,师叔祖。”只得任由郭时非给自己包扎。只觉手臂上温温凉凉,柔柔润润,又有些麻痒,想抽手又不敢,脸上的红色不仅一点没消,反倒越来越红了。

晚宴被樊熊、柙虎二人搅和了兴致,强行终止,留下一堆烂摊子要收。向全真心中虽然不快,但作为东道主,仍要顾全大局。他让众宾先行散去,命门下弟子连夜收拾,并邀管云帆、无量二人前去书房一叙。众人交头接耳,三三两两离去。

夏紫纱一直远远看着净石,心里担忧,不肯独自回房。夏苍穹走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方才向焱被那魔教妖人伤了手腕,你回房取瓶紫云膏,专程给他送去。”夏紫纱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夏苍穹挺起身板,竖起眉毛,说道:“听话。”夏紫纱看了父亲一眼,低声道:“知道了。”耷拉着步子离去。

净石包好伤口,谢过郭时非,从人群中找到德言禅师,支支吾吾。德言问道:“怎么了?”

净石不知该如何跟德言解释。今晨他帮龙诗雨下水捡扇坠,完全出于一片好意,上岸后却被有心者言语讥讽。他当时刻意回避,本以为区区流言,自己全然没有上心。可刚刚听到郭时非说他“着相”,就不由地又想到了此事。胸口似是闷闷的堵了个东西,不大通畅。

德言看出他有心事,道:“浮翠山庄北院有设禅房,向盟主允我们这些出家人去禅修打坐,随我去一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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