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科长,数日不见,风采依旧呐?”陈劲真站起身对着走向他的戴轶拱手施礼。
“陈副科长过奖。”戴轶沿着天井边的屋檐走至正堂外回礼道:“话说你可是大忙人呐,怎的?如今连拐卖案也要你们侦缉科负责了?”
只见这戴轶身形瘦高脸色苍白,那疏短的黄薄眉配上一对细长的蜂眼极具凶相,这无疑与面相颇为正气的陈劲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戴轶乃是警备二司司长石大勇和警备一司衡阳分处长石二勇的亲表兄,同时也是石大勇的头号心腹,故而石大勇将司内最为紧要的部门之一调查科交给戴轶掌管。
警备司调查科的职责便是整个肃卫体系的第一职责‘肃奸’的主要环节之一,即调查涉嫌通敌者并确定罪名是否能成立。
由于警备司调查科的职权极重,警备一司司长褚四娘便亲自兼任司内的调查科长,而警备二司石大勇却将调查科长之位交给戴轶,可见他对戴轶是多么的信任与倚重。
虽说从级别上来看,西路安保司侦缉科与肃卫警备二司调查科同级,但侦缉科抓捕的重刑犯若涉嫌通敌,调查科便能以此为由将人犯带走,这也是西路安保司长侯庆奎对肃卫体系不满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陈劲真自不会当着戴轶的面流露出不满之色,这并非是因他的副科长职位比戴轶低了一级,而是因为他当初若无戴轶签署的同意书,恐怕他现在还被关押在肃卫的监狱里不是?
但同时,陈劲真在面对戴轶之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极度的憎恶感来。
原来在去年秋冬时节庞大海入主永州府东安县之时,县衙捕快陈劲真因擅于侦案而被提拔为快班的副捕头,而当时的捕头乃是颇得庞大海信任的东安城无赖子曾有才。
由于陈劲真的性格颇为耿直,他极为看不起毫不懂快班事务的捕头曾有才,而曾有才对此自然已察觉。
到了去年冬季唐世勋等人潜入东安县之后,唐世勋暗中与曾有才联手密谋为官兵攻城做前期准备工作,陈劲真则被睚眦必报的曾有才设计陷害至打入了死牢。
直到唐世勋等人在官兵围攻东安城以前,当他们强行打开监狱救走当时被关押的于虎等汉帮弟兄之时,陈劲真亦幸运地被汉帮中人给放出了死牢。
之后陈劲真躲在亲戚家养伤,至官兵艰难的守城战结束后,陈劲真的亲戚担心他的身份会遭官兵清算,于是悄悄将他运离东安城,又托人将他送往了祁阳县的亲族家养伤。
直到今年二月底,陈劲真方才痊愈,而后他加入了祁阳县衙的快班当捕快。
谁曾想才过了不到一个月,楚军入主祁阳县,这一回没能等陈劲真想好出路便被肃卫警备司的人给逮住。
由于陈劲真在祁阳县衙当捕快之时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因此肃卫警备司自然查知他的过往,虽说他并未犯下甚不可饶恕的大罪,但他毕竟曾两度在献贼治下当过捕快,若无人作保,他如何离得开肃卫的监狱?
不仅如此,当陈劲真在牢里被审了几日之后,到三月廿八,当时任肃卫警备司调查科副科长之一的戴轶给陈劲真定了通敌死罪,四月初一公开问斩!
当时陈劲真既觉无比荒谬又深为不甘,但他好说歹说甚至跪下求情又如何?冷血的戴轶根本都懒得与他多说哪怕一句话。
到了四月初一,陈劲真被押往祁阳城南门外的湘江之畔,看着排在他前面的通敌罪犯们一个个被斩首后沉江,而百姓们在旁皆大呼‘死得好!该杀!’当时陈劲真的心情真可谓是跌入了绝望的谷底。
轮到他被拖上刑台之时,他没有任何一句喊冤的话,只等着来一刀的痛快便是。
但就在他准备闭上眼受刑之时,他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正好骑着马从刑场边走过,于威,是于威!
原来当初于威随唐世勋等人一同潜入东安城之时,于威便干回老本行进入了东安县衙快班做捕快,而捕头曾有才手底下委实没有精于刑案的好手,因此将于威倚为左膀右臂,而且,于威那时候并未易容。
陈劲真当时在刑场上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在大喊于威的名字!他不知道于威在楚军担任何等职务,但于威不仅骑着马且身后还跟着好些个随从,这无疑让陈劲真的心中燃起了生的希望。
可是,即便陈劲真再是大声呐喊直至撕心裂肺,但刑场边上围满了百姓喧闹至极,于威如何能听到他的呼喊?
或许真是陈劲真命不该绝,当时于威扭头看了刑场一眼,虽然陈劲真披头散发,但于威却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和他的口型。
待看清陈劲真的口型是一遍又一遍的‘于威’二字,且眼睛也一直盯着于威,于威悚然一惊,而后上演了一出‘刀下留人’的戏码。
到了四月初一的下午,于威亲自去找他五妹于青青说道此事,正是在他的担保之下,戴轶方才签署了释放陈劲真的同意书。
陈劲真的思绪回到当下,他按捺着心中对戴轶的极度憎恶沉声答道:“戴科长说笑了,拐卖案自不在侦缉科负责的范畴之内,只不过恰逢其时罢了。”
戴轶的黄薄眉微挑,蜂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精光:“哦,原来如此,不知陈副科长可有看出甚异样来?”
陈劲真闻言眉头微皱,异样?为何要用‘异样’这个词?按常理说不是应当问可有找到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