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锦年倒抽了一口气,那个中年妇女便开始冲着她又嚎起来:“快,我女儿来了,你们快放开我,她是戚家小姐,她有钱,你们快放开我——”
戚锦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上前来,指着戚锦年的鼻子问:“你是她女儿?”
纵然不想承认,但戚锦年认识没办法无动于衷,所以她说:“是,她欠了你们多少钱。”
“五十万。”男人一开口,数目就大的令人瞠目。
戚锦年也是被惊到了,她以为她妈是爱赌,那最多也就输个几千块,结果却是——五十万?
“你们瞎说,哪有五十,明明就是二十……”地上的梁静芳不服气的喊道。
“是二十万本金,不过你都借了这么长时间了,利滚利,你说,该多少钱了。”男人一脚架在一边的长凳上,一边拍着梁静芳脏污的脸颊,散漫的说着。
戚锦年觉得气血上涌,没好气的冲梁静芳喊道:“你疯了,借这么多钱,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是,妈妈知错了,锦年,你救救妈妈,你救救妈妈啊……”梁静芳跪着从地上爬过来,抱住戚锦年的大腿,一个劲儿的哀求。
戚锦年面如死灰:“别说五十万了,我五千都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可是戚家有啊,妈妈求你了,你问戚家去要吧,妈妈以后不赌了,以后不赌了。”
锦年真的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这些年,她大大小小不停的打零工,赚钱,除了应付必要的开支之外,基本上把钱都拿给她还债了,结果,直接就来个五十万,她低头看着梁静芳,“我爸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你说,可能吗?”
梁静芳顿时也脸白了:“那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妈妈打死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堵了,现在根本就是你自找的,你叫我说什么。”戚锦年真是哀莫大于心死,五十万,就是卖了她不够啊,她去哪里要呢。
“没钱也没关系。”刚才那个男人上前来,一把扣住戚锦年的下巴,“你这女儿长得也够水灵的,放到窑子里,好好培养培养,总能把钱还清的。”
“放开我!”戚锦年愤怒的挣扎起来,但是两个大男人却从后面将她压住,“没钱还债,那就肉偿,天经地义的,带走。
“住手!”突然,一道清润低醇的男声在他们背后响起。
戚锦年一怔,抬头就看到陆慎行手上拿着她的背包,站在门边,俊朗的眉头深锁,上前,瞪着这几个男人道,“有事说事,把人先放开。”
“既然没钱,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多少钱。”陆慎行不悦的拧着眉头,看戚锦年被双手反剪,越发不悦,抽出皮甲,“可以放手了吧。”
高利贷啐了一口在地上,朝陆慎行走近:“好小子,有种,既然如此,咱们先谈谈价钱,五十万,多的我也不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慎行抢在戚锦年之前开口,“你先把人放了,把卡号给我,我叫人转账给你。”
手一扬,戚锦年立刻就得了自由,陆慎行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问她有没有事,戚锦年咬着唇,摇了摇头,但也不想陆慎行把钱给这些人,陆慎行安抚她:“不要紧,钱财都是身外物,人没事就好。”
不出十分钟,高利贷的手机就收到了转账成功的通知,终于满意的笑了,蹲下来,在梁静芳的脸上拍了拍:“行啊,找了这么有钱的女婿,下次再来玩啊。”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终于走了,院子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的,戚锦年疲惫的闭了闭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梁静芳见状,立刻抱着手指在地上打起滚儿来:“哎哟,哎哟,锦年,妈妈的手指断了啊,哎哟……”
戚锦年咬着唇,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长时间以来的怨恨,恼怒,生气,孤独,全部堆积在一起,忍不住大声冲她咆哮:“断了才好,就该十个都断了,才省的你天天就知道赌赌赌,除了赌,你还知道什么,还嫌我这几年不够辛苦是不是,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惹麻烦!”
压抑到极致,爆发出来便是排山倒海,戚锦年声嘶力竭的吼完,梁静芳躺在地上,也怔了怔。
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一把脸,陆慎行上前,递给戚锦年一张纸巾:“冷静一点,先送你妈妈去医院吧,她的手指再不处理,恐怕就真的接不回去了。”
“接不回去才好呢。”
话虽如此,戚锦年还是跟陆慎行一起,把梁静芳送去了医院。
等梁静芳进去手术之后,戚锦年在外头对陆慎行说:“今天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稍后我写个借条给你。”
“不用,我信得过你,我不急着用钱。”
戚锦年爆发过后,嗓子都哑了,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情绪:“抱歉,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没关系,我看手术也没有那么快结束,我陪你去外面走走吧。”
戚锦年心里憋得慌,这些年的委屈与矛盾通通激发出来,真的彻底将她击溃了。
夜幕降临,医院的花园里已经没什么散步的人,她踩着地上的石阶,心头却依然十分沉重。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堆的烂事。”戚锦年有些自暴自弃的说。
两人散步到湖边,风平浪静的湖面在夜色下朦胧而静谧,一轮残月倒映在河中央,那般的安静,往事幡然涌上心头,戚锦年顿时有了想哭的欲望。
陆慎行发现了,于是手搭在她的肩头上面,对她说:“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我的耳朵会暂时失聪五分钟。”
二十多年来,这还是戚锦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想哭就哭吧,小时候,只要她一哭,她妈妈就会对她吼:不许哭,再哭就把你丢出去。所以她不敢哭。
后来她妈实在养不活她,就把她丢在了戚家门口,让她回到戚家去。
李婉蓉不想让她进门,可是戚敬业念在她到底是戚家骨肉,就让她回了戚家。然而在戚家,她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佣人,受了委屈,有苦有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因为只要她一哭,李婉蓉就会说,就知道哭哭哭,你这个扫把星,再哭就不给你饭吃。所以她不敢哭。
一直以来,她已经学会了隐忍,伪装,和坚强。如果没人在乎,你又懦弱给谁看。
可是现在,有人对她说,你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陪着你。顿时,这二十多年来压在她心头的这根弦,断了。
戚锦年放声大哭,陆慎行轻轻的,将她搂入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这是通往医院实验室的一条捷径。
顾天擎每次来医院,都是走这边,安静,且不会被人注意。
而今天,他看到了戚锦年靠在陆慎行的怀里,泣不成声。
影站在顾天擎的身后,默默注视着前方湖边静静相拥的两个人,顿时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从顾天擎的骨子里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