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步跨过门槛,两步来到少女的面前,也不管外面的衙役,以及前方高坐的官员,只是屈膝垂首,用自己温暖的指尖扫去对方脸颊上滚落的眼泪。
“倒不必在本官面前做这情深意浓的苦情戏码。”
邹城往门口看了一眼,红衣衙役心神领会,躬身关了大门,一时间室内只能听到他略带嘲弄的嗓音。
“既然你夫妻二人都在,想来正可好好商议一番,到底要不要接受本官的条件了。”
他说完这话,便就又靠在椅子上,饮起茶来,看样子也对沈凌的到来全不放在眼里。
“阿凌,这通判便是瑞安楼身后之人,此次是就是想来夺豆腐方子的。”
“可儿,你不必再说,我已知晓。”
沈凌帮庄可卿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擦干眼角的泪水,这才站起身来,面朝邹城,行了一书生礼。
“通判大人有有礼,学生新晋秀才沈凌。”
“嗯。与你娘子相比,确实是个知礼些的。”
邹城只略略抬了抬眼皮,语气神态丝毫不嫌急躁。
“在回答通判大人问题之前,学生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人应允。”
“如何?”
“内子年纪尚青,身体柔弱,还请大人允她起身。”
“你们这夫妻二人,倒还真是有点意思。”
邹城放下茶盏,细长眼睛斜斜看了记沈凌,“也罢,看在你这秀才颜面上,我便许她起身,只是……”
“若是她还就不知所谓,那也勿怪了本官不客气。”
“大人言重。”
沈凌又是一礼,随后将庄可卿小心翼翼的扶起身来,又为她拍了拍衣裙上的尘污,之后低声说道:“可儿,此事我来解决,你勿要心急。”
“嗯。”
庄可卿点点头,她虽不知阿凌准备如何解决,但心底在见到对方的一刻已是踏实下来,就算他两人真的要有牢狱之灾,那也还有知州府拜帖托底,若再退一步,拜帖也无济于事,那便舍了豆腐方子就是。仟千仦哾
直到此时,她还以为这通判只是看上豆腐方子了,还不知人家是垂涎那桂花茶的配方。
“先勿论如何条件,学生只想先问大人一句,为何要查封庄氏豆铺?”
沈凌一言,直要将邹城气笑了。
他看了一眼下首站着的青年,明明是眉清目朗,颇有风姿,怎么倒如此拎不清,事到如今还要同他摆着明白装糊涂吗?
既如此,那也别怪他将话挑明说了。
“竟还有胆来问本官?!”
邹城细长眼睛一瞪,瞬时为官多年的气势强压下来,“你既是秀才之身,本朝律法当该知晓。”
“商户不得科举!”
说罢,他又轻松的端起茶盏,浅浅抿上一口,一双细眼于瓷盏之后淡淡瞥了记屋中的青年,却是满含警告之意。
“如何?还要本官再言吗?”
可谁想,沈凌根本未曾感觉到那股气势威压一般,也毫无畏惧之意,反是昂首直视上坐的通判大人,郎朗言道,“大盛律法,学生自然熟记于胸,只是不知,这商户不得科举又与我何干?”
“哼,你还道狡辩。”
“这庄氏豆铺可是你娘子所开,她与你夫妻一体,如何与你没有干系?!”
邹城没想到有人还敢在他面前闭了眼睛胡扯,几分耐心当即消散,一直维持的淡然闲适都是散了个干净,面上显出一丝阴郁。
“通判大人提人之前,可真的有去审查一番商户登记的资料?”
相对于邹城骤变的面色,沈凌却是一派淡定,“庄氏豆铺所有人乃松陵镇二李村的庄二,而非庄可卿。”
?!!
此话一出,邹城眉角一抖,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他确实心急了,竟都没有想到去查上一查,若真的登记商户乃是别人,那他今日所为,岂不是百忙一场?
可一州通判,到底是久居官场之人,心思缜密,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寻出此话中的可疑之处。
“那我还要再问,这庄二与你娘子又是何等关系?都姓庄,怕也是一家人吧!”
“非也,庄家早十几年前便已分家,若是大人不信,足可派人去当地查验。”
闻言,邹城险些被气的仰倒。他当然不可能为这事派人去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且就算去了,怕也只是做了无用功,看这秀才笃定模样,此言八成是真。
可若这等错处也抓不在手,难道今日还真要放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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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城眉头紧皱,细眼一眯,又不甘心,既已提人进来,今日那茶方就必要到手不可!
“你话且说了轻巧,那我便先许人取了这登记册子调看一番,再就遣人去查又是如何?”
“只是你这娘子,怕是要现在府衙大牢住上一段时间了。”
邹通判人精似的人物,如何看不出这秀才对其娘子的情意?
自己现下就使一使这拖延之计,若是对方一日不愿交出配方,那他便就一日查不出个结果又能怎样?那秀才难道还真舍得让这娇滴滴的娘子蹲上几十日大牢了?
庄可卿站在屋中,本以为阿凌一番回答,定能让这通判哑口无言,谁知对方却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口上答应去查,可实际上就是要挟阿凌松口。
真真无耻至极!
她看了眼前方背靠座椅,一脸笃定又显得意的通判,心中又急又怒,霎时就要冲动开口。
却是沈凌拦了一下。
青年回过头来,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并无半点被人胁迫的愤怒,反是一派平淡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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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可卿被他这么一看,胸中翻腾的怒意渐渐偃旗息鼓,踏出的脚也收了回去。
“通判大人,此事您若想去查,尽可去查,只是今日,家中长辈尚且等着一起用饭,学生必是要带内子回去的。”
“噢?”
邹通判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椅背上靠了靠,面皮但笑不笑。
“我倒要看看,没了本官的允许,你一个小小秀才,到如何能带人闯出这知州府衙?”
说完,他便就作势要喊外头候着的衙役进来,好与这两个不识脸面的人一些教训。
“我劝通判大人还是不要叫人的好。”
沈凌眼底黑沉,只轻轻一瞥,就让高居在上的邹城心中莫名一紧。
“通判大人既能为一个小小的配方而与人安些莫须有的罪名,其实令夫人也是不遑多让。”
他在说谁,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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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何意?!”
“本官夫人只一普通后宅妇人……”
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沈凌一下打断。
“大人的妇人确实是一后宅妇人不错,但普不普通学生却是不敢妄言。”
听到此处,邹城也是来了真火。
“你勿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到底要说什么,直接说来便是,本官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大人许是不知,这整个州府的放贷铺子,怕是至少一半,私底下都在帮着贵夫人打理印子钱吧。”
青年情绪平淡,面色冷漠,出口之言却是一下激的邹城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
“勿要胡言!”
“本官夫人,日日居于内宅,最是贤良淑德,如何会做出此等事来?!”
“你可不要因为今日之事怀恨在心,就胡乱污蔑,你既为秀才,就该当知道,构陷朝廷命官,是何等重罪!”
大盛开国以来,对民间放高利贷的行为一直都是判的极重,轻的流三千,重的斩立决,不管大小,从不姑息。
邹通此时虽是色厉内荏,可从他起伏不已的胸口,以及下拉颤抖的嘴角,就能看出,他确实是有些慌了。
且不管沈凌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只要这风声传出去一丁点儿,那他这个官途,也怕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