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会，不会做饭、不会沟通、不会经营，有的时候我惊讶于自己的笨拙，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教育能够养出我这么苍白的一个人，但回忆往昔却只有茫茫空白。”
“离奇的是我好像又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空白的过去，甚至都不会想着去问我妈妈什么，我整个人存在的意义好像只有战斗，每当我对人生存在疑惑和焦虑的时候，就会有个意识强行接管身体，让我去享受战斗、去享受战胜的喜悦，不再迷茫。”
“我感觉我整个人残缺不全，又好像是活在个巨大的牢笼中，我有很多很重要的记忆被人藏了起来找寻不到，可是在冰霁剑带来的梦境中、还有看到慕弘业时无数的记忆碎片中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不该像个被编了程、以战斗为生的机器，我应该像你一样也有我的过去，我的使命，我的道路！”
说到这里，她尖叫着又用后脑勺猛烈地撞了下墙，仿佛要借此驱散某些被植入脑海的意识，但因为用力过猛又没戴头盔，居然把自己当场撞晕。
云起愣愣地看着她，其实内心是有些欣喜的。
姜小朵送出冰霁剑给慕清霜带来的真实世界场景碎片，还有幽影堡垒中偶遇慕弘业造成的记忆风暴，让这位头号玩家渐渐地要挣脱游戏主脑对思想的舒服，开始觉醒。
或许有朝一日，她也会像巅峰赛后的姜小朵一样脱离玩家身份，从复制粘贴般的很多个记忆体之一，变成唯一真实的那个慕清霜。
到了那时，不管她还认不认得自己，又要走怎样的路，云起都会为她祝福。
如此想着，正要上前将她抱去清理下血迹休息休息，没想到旁边突然闪现出一个人！
云起的第一想法是，大意了！
原以为整个驻地已然人去楼空，竟失去警觉性没能感觉到还藏着刺客！
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慕清霜她妈妈，慕雨！
云起后怕极了，幸好刚刚坚持守着亡灵的身份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要不然岂不是当着人家母亲的面来个现场直播？
“慕、慕阿姨。”
他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尴尬得没敢再继续靠近人家女儿，道：“你怎么还在驻地里，清霜刚刚说不是已经把你送走了吗？”
“女儿还在城里，我这个做妈妈的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可能是看着慕清霜头破血流的模样实在痛心，慕雨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了先前的热络，冷冰冰地道：“她还跟我说你会照顾好她，可幸好我留下来看了眼，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讲真，这还是云起两世为人三十多年里，生平头一回被“未来的丈母娘”训斥，平时伶牙俐齿的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回话，试探着问：“那……我赶紧带她去包扎一下？”
慕雨摆摆手道：“算了，我给她喂点血瓶就好，你是个大忙人，还是赶紧去忙城里的事儿吧。”
也是，玩家就这点好，不管什么样的伤只要不算严重，喝口大红立即就好，连疤都不带留的。
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慕雨出现得有些奇怪，云起也只能点点头转身出去。
距离兽潮开启还剩两小时，夜空中彤云密布，没有半点儿月色与星光，似乎也在预示着今晚将是个不眠夜、流血夜。
云起看看那辆星脉跑车，突然想开出去兜两圈放松放松心情，万万没料到刚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驾驶座上突然出现个人，还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靠！
幸好我已经是个身经百战、天不怕地不怕的超级英雄了！
要换成前世，就这样压抑的无月夜中眼前突然冒出个漂亮女人，指不定能吓得人心脏骤停！
云起按着胸口定了定神，很想对驾驶座上的朝烷炎骂两句：你们当刺客的能不能有点儿职业道德，不要在跟自己人说话的时候也搞伏击！
但这么说会让人觉得自己刚刚有被吓到，于是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回答道：“她需要休息，我就先去城里转转，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凤鸣军团垮了，流风军也只剩个光杆司令，数据视野中的朝烷炎已经成了个无军团散人，她见云起似乎真想开车，于是直接从驾驶座挪动到副驾上去，嘴里道：
“清霜的状态那么差，我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只是怕你俩在里面做什么事儿不方便被人看，所以就在这儿守着喽——她现在是不是好点儿了，你居然放心留她独自待着、自己出来兜风？”
“别提了，我只是个亡灵，能对她做什么？”
云起一边发动跑车一边道：“她妈妈回来了，有她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朝烷炎愣了愣，奇道：“慕姨？她不是被清霜劝着随队撤离了吗？这个时间怕是都已经出城了吧，怎么会在驻地？”
“说是放心不下女儿，就溜回来了。”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云起本以为朝烷炎会和自己一样感慨，没想到后者居然满脸嫌弃，脱口吐槽道：“那不是给清霜添乱吗？她又没有战斗力，等兽潮来了还要清霜分心保护她，可真是麻烦！”
虽然你说出了我的一点点心里话，可这么说好朋友的妈妈是不是不大好？
车已经开到了驻地门口，出去就是康庄大道可以加速兜风，但陡然听到这么句话云起没有立即踩油门，好奇地问：“你跟慕姨好像关系不大好？”
朝烷炎没好气地道：“我跟慕清霜在凤鸣军团要好的时候，就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妈也在游戏里，是之后她自己去组建了流风军，她妈妈才进入游戏陪她，而且这个人对凤鸣姐妹们的所作所为十分厌恶，好几次当着我面说我们不知……”
刺啦！
话还没讲完，云起突然猛地踩了刹车，让正在漫不经心讲话的朝烷炎差点儿咬了舌头。
她吓了一跳，正要质问，却见对方十分严肃地转向自己问：“你刚刚说什么？”
“说……”
虽然云起对身边人十分不错，但毕竟有刚刚斩杀数千玩家的暴行，真要认真起来的时候朝烷炎可不敢跟他耍横，初次见面那会儿被爆头的经历可是让她一直心有余悸。
她只好接着把话说完：“就慕雨呗，骂我们凤鸣军团上上下下不知廉耻。”
云起摆摆手道：“不是这句，前面那句！”
“前面？”
朝烷炎想了想道：“慕清霜组建了流风军之后，她妈妈才进入游戏来陪她。”
云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顾不上再说什么，立即让耐塞里奥接入撤退的统计系统，花了3秒钟找到慕雨的名字。
人物状态显示一切正常，即存活、健康且——
没有脱离队伍。
慕雨还在大部队内！
现在云起知道为什么刚刚自己看到她时会觉得奇怪了，虽然母女亲情的关联让她选择折返并不算十分突兀，但整个北境管理团队自苏羽往下都知道这个女人可能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如果慕雨真的离队，不可能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到云起这里！
“不好！”
云起连车都不开了，推开车门就召唤出【扶摇】，全速赶回小食堂！
“喂！你干嘛去啊！能不能带我一把啊！”
背后朝烷炎大声喊了两句，见他压根儿不理，也察觉到可能事态严重，赶紧又挪回驾驶座，开车折返。
轰！
云起杀气腾腾，几乎是直接撞进大门，只见慕雨刚刚在女儿面前站起身，手里面握着个已经被喝完的大红瓶。
他直接就拿起破晓指着对方，怒问道：“你给她喝了什么！”
慕雨并没有表现得很害怕，只把那个空瓶子丢到餐桌上，道：“我喂我女儿喝个血瓶，云团长难道还想杀了我吗？”
砰！
枪响，破晓的子弹对任何没穿战甲的玩家而言都足够致命，但慕雨连半点儿眼神波动都没有，任由子弹从手臂旁边射过，蹭破了衣袖。
见到这一幕，云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或许会有玩家开服时名声不显，过段时间才后来居上。
就好像曾经网络上都是龙昊英与慕清霜这一双绝代天骄，但现在已经进入总督颜飞舟把控全局的时代。
但可以确定的是所有玩家都是开服时同步进入，或者更准确地说，被泰坦一号同步“投放”进来的。
如果有的人刚开始压根儿不存在，那后来也不该存在，除非……
想到这里，云起的声音中明显有了杀气：“你不是她妈妈。”
慕雨无所谓地笑了笑道：“看来云团长已经查到我没有离开过撤离队了。”
“不、那个也不是。”
云起微微摇摇头道：“你们都只是慕清霜心中曾经那个母亲的投影，被智脑复制出来后放在她身边监视她、引导她，每当她有苏醒的迹象时，你就会出手重新封印她的记忆！”
“云团长这话说得可真深奥，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谁会相信呢？”
慕雨轻蔑地看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如果你想开枪杀了我那就瞄准了打，我的宝贝女儿肯定会拼了命为我报仇，不知道那时候你又是否可以对她痛下杀手？”
“如你所愿！”
云起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子弹转瞬即至，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