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一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真是麻烦。”
他插着裤兜一路往里走,那些彪形大汉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最中间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
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江米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还没等她说话,许从一先开口了,“喂,你们什么时候还钱,这都拖了多久了,嗯?”
那男人哆哆嗦嗦的说:“许爷,你再宽限我些日子,我一定连本带利的全部还上,求你了!”
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女孩掉起了眼泪,搂着男人的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在喊着“爸爸,我害怕爸爸!”
许从一则插着腰为难的左顾右盼,他要债最怕碰到这种拖家带口的了,张嘴闭嘴就是拿道德威胁他们,反正就是不还钱。
“不行,拖了这么久,也得还了,这样,他们都是我手底下的兄弟,你要么今天把钱还清了,”
“我们再也不来打扰你,要么你就继续拖下去,至于到时候,是断胳膊断腿还是怎么样,那就不一定了。”
男人害怕的身体一抖,但很快又紧紧的抱着小姑娘,目露凶光的说道:“反正我没钱,要杀要剐都随你们的便,就因为你们这些催债的,害得我现在妻离子散。”
“要是我死了,你们也得下地狱!”
许从一接过旁边人手里的木棍子,给了周叔一个眼神,让他把小女孩拉走,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挥舞着棍子往他身上招呼。
“分不清谁是孙子谁是爷,是不是?小爷我让你尝尝什么叫做被打个半死,还让我们下地狱,你他妈下辈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许从一气的不行,下手也没个轻重,三两下那男人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江米抱着胳膊站在最外围,看见被周叔抱着的小姑娘呆愣的看着许从一打自己的爸爸,小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看起来可怜坏了。
想着自己到底是个女性,既然来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于是江米踩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去,小声道:“周叔,我来看着她吧,你去跟许从一说,让他注意点,别闹出人命来。”
周叔作为在场唯二知道江米身份的人,也不敢反驳,把小姑娘托付给她后,就去跟许从一说话了。
江米蹲下身子,用从包里找出来的纸巾给她擦干净眼泪,“坚强一点,不要哭好不好?”
“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打爸爸,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吗?”小姑娘看起来就五六岁的年纪,仰着稚嫩的笑脸哭哭啼啼的问道。
江米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不是,我就是路过。”
“那你能跟他们说,不要打我爸爸了吗?”她只有爸爸了。
“许从一,”江米妥协了,她高声叫道,“孩子还在这呢,稍微给点教训就好了,别下死手。”
许从一最后往那男人身上踢了一脚,把额头前散下来的碎发捋上去,不屑的说道:“怎么了,是他欠我们钱,要是每个都这么心慈手软,还做不做生意了?”
她心里清楚,许从一是对的,但这么血腥暴力的画面让孩子看到确实不太合适。
于是江米背过身子,伸手把小女孩的眼睛捂住了,“好了,咱们先不看了,乖一点好不好?”
几个人聚在一起叽里咕噜了半天,最后许从一过来了,经过刚刚的单方面斗殴,现在的他眼眸中都染上了种名为戾气的东西。
“真是妇人之仁,”许怼怼再次上线了,“看到个小孩就心软了,你要是干我们这份工作迟早要饿死。”
江米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当即吵开了,“你有完没完,说话不带刺儿活不了是吧,再敢给我阴阳怪气的,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日本长刀信不信?”
许从一被噎了一下,意识到江米其实跟他手底下那些弟兄是不一样的,他舔了下嘴唇,哼哧哼哧的喘了半天粗气。
他无奈的说道:“大小姐,你真是太单纯,话说,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些嗜赌如命的人渣会这么爱他们的孩子吗,只不过是想借这种方式卖掉他们而已,要是被追债的人看上了,就直接卖去红灯区,这样一来,他们的赌债就一笔勾销了。”
在这些社会底层人士眼中,金钱可比亲情重要多了。
“所以大小姐,收回你那一文不值的同情心吧,香港可比你想象的要乱的多了。”
江米低头看了看还乖乖的保持着被捂住眼睛的姿势的小姑娘,再次体会出命运的苍凉来,但她不是菩萨,有些事也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所以,”江米吞了口唾沫,“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吗?”
许从一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腕上戴着的价值一套房子的手表,道:“不行,还有一家没去,等会我哥也会来,咱们估计得先等一会了。”
下一家才棘手,不但是个惯犯,甚至还是个不怕死的赌鬼,每次去要账都得被咬上一口,长此以往,许从一就懒得再过去了,只派手底下的人过去,可哪成想这人的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甚至都到了惊动他哥的地步。
江米听到许诟要来,顿时动起了坏心思,两人好些日子都没见过面了,或许今天是个涨好感度的好机会。
小女孩开始还是安静的待着,等江米松开手后,她一溜烟跑到男人身边去了,哭喊着扑倒趴在地上的人身上,江米不忍再多看,道:“真的没办法了吗,这小孩子看起来也挺无辜的。”
许从一嘴里夹着烟,一边在兜里么打火机,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能碰上我们都算他们走运的,只要把钱还清了,就什么事都没有,要是换做别人来,这小姑娘早不知道被卖哪去了。”
“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她命苦啊。”
江米一时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此时此刻,她应该表示自己的同情,但就算再同情有什么用呢,就算她为此流泪,痛哭流涕,仍然无法改变小女孩的命运。
不多时,周叔走了过来,骂骂咧咧道:“这人是真没钱,看样子咱们又得空手回去了。”
许从一不慌不忙的吐出一口烟雾,“没事,继续滚利润,反正这钱,在他死之前讨回来就行,让兄弟们来的勤快点,可千万别让人跑了。”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