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副将和旁边的人也都接到了,更远地方的郕军也都收到了。
包括郕帝所在的营帐,纸是从天上飘落的,犹如下雪般,飘满了营地。
郕帝此刻心情极度不好,面色阴沉,眼眸如刀,随时都能大开杀戒。
是以,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李享没有去,他查到了缘由大概,却不敢说,只能缩在自己的地盘,装还未查清楚。
而老太医,总算是搞清楚了,不敢去回禀,因为这药太猛,直接便废了郕帝的子孙根,就算解毒了,怕是也不尽如意……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从两刻钟变成一个呼吸……
那边,闻承明终于集结整顿了下麾下人马,如何布阵,如何进攻,也都布置好了,刚打算开拔,头顶便飘来无数张纸,军中也不乏识字的,纸张飘到他们身上,脚边,让他们不得不去看上面的内容。
“逆王林佑舰,。”
闻承明的反应和伊建一样,第一时间便想要把纸收起来,“立刻把这些悖逆直言焚毁!”
然而,纸太多了,下雪般落下来,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焚毁的,尤其是远处还有能勾起军士乡愁的曲调传来,内容看在眼里,入了心里,焚毁了也无用。
半刻钟不到,刚刚败了一场的郕军,军心更是动荡,想要所有人拿出搏命的气势来却是不能了,军心涣散,强行上阵,怕是输得更惨,伊建和闻承明想到了一处,都按兵不动,等待郕帝的新命令。
然而,战机便是这般的稍纵即逝,他不动,楚沐阳却动了,在那写满郕帝罪过的纸张背后,还有一行大字,“陛下知晓诸位将士均被蒙骗,所谓不知者无罪,陛下宽仁大量,只要在两个时辰之内离开叛军营地,便对以往罪过既往不咎,家人也可领得田地和耕牛,留者与逆王谋逆同罪,诛九族!”
军心,彻底动摇,本便是俘虏转变来的士兵,大部分没多少犹豫,便走了,百万大军都大部分对面八万人,可想而知对面是多么的恐怖,尤其是那些玄衣暗卫,两千人,废掉几万人,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事,却真实发生了。
那些俘虏转成的士兵走后,新招募的,也没什么归属感,还被老兵欺负,想想还不如赶紧回去,带着家人领朝廷给的田地和耕牛。
于是,也走了。
郕帝气得脸色铁青,在营帐里大喊:“叛逃者,斩!动摇军心者,斩!”
两个斩字出口,也没能挽回颓势,有的人要走,还与拦的人起了冲突,营地里,一片混乱。
“陛下,为今之计,是抵御一个时辰后敌军的攻击。”闻承明让亲信去安抚要走的士兵,他则亲自去找郕帝商量对策。
郕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今日心情糟糕到极点,先是大败一场,狼狈撤退,又得知自己被下了药没了雄风,紧接着自己还剩五十万人的情况下,被下最后通牒。
这是他一生里,最糟糕的一天。
“他区区几万人,还怕他们不成?朕五十万人,吐口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闻承明是武将,虽熟读兵书,也知礼儒雅,却不似李享那般会逢迎拍马,说的都是实话,“陛下,如今那些俘虏转成的士兵,和新招募的,都要做逃兵,很是影响士气,按理来说,咱们需得震动数月,再谋后事,比较妥当,不如咱们再撤?”
“撤?”承天帝此刻心情糟糕,恼火得不行,恨不得冲到承天帝面前手撕了他,怎么肯退?“朕五十万大军,还怕他?给朕进攻!”
“可是陛下,如今军心动乱……”
“进攻!五十万人,一起进攻,就算用脚踏,也要把京城的城门给我踏开。”他怒道。
“可是陛下……”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对面人少,打不过,才跟朕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若撤了,才是真中计了,朕不可能撤,你也莫要瞻前顾后,立刻给我进攻!还不去!”
闻承明无奈,知晓劝不动了,便只能专心好好打这一仗,希望能赢。
伊建收到命令时,皇家暗卫动了,夜色下,根本看不清他们去往何处,这令伊建心里毛毛的,总感觉皇家暗卫下一刻便要出现在自己身边。
“将军,有人逃走!”
“将军……”
然而,逃兵的事,让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只能下令道:“逃者斩!”
“将军,没用,逃得人太多了。”
“随他们去吧,带上愿意跟本将军一战的人,前进。”他无奈吩咐。
副将纳闷了,极其的不解,“将军,就这么饶过那些逃兵?”
“人太多,斩杀已起不到威慑作用,只能放走,不然还要停下来跟逃兵打一架?”伊建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之前他麾下的精锐绝对不会逃跑,只可惜打到这里,基本都打光了,现在的人,已没多少人是他的嫡系了。
想要养一批嫡系,起码得几年,如今时间太多,他也没办法。
部队开拔,没多久,便到了之前皇家暗卫所在的位置,如今已是空空如也,就连楚沐阳的人也未曾见到。
“小心行事。”伊建吩咐,原本仗不是这么大的,但郕帝心态崩了。
又走了一段,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月华如水,看不到地上的鲜血,天地依旧是秀丽山河。
“不对劲,斥候可在?”伊建低声道。
“将军,属下勘察过了,无人。”斥候回话。
伊建蹙眉,太不正常了,怎么可能没人呢?
他看了眼四周,都是开阔之地,倒也不怕两边设伏,把他围在中间。
“小心些。”他刚吩咐,爆炸之声便不绝于耳,伊建也首当其冲,被脚下突然的爆炸,炸得飞起来。
待落地之后,身体半边都麻了,整个人伤痕累累,而爆炸之声还在继续,周围一片惨叫声。
“将军,有埋伏!”副将扶起他大喊。
爆炸的声音太大,伊建只觉得脑袋嗡嗡嗡的,整个人没办法思考,只能高喊:“撤!”
然而,来不及了,空中传来‘咻咻咻’的声音,随着声音落下,伊建当胸中了一箭,身边的将士,也都大批中箭倒地。
“杀!”
远处庄阔的声音传来,他很快便出现在伊建的视线里,骑着高头大马,踏水而来,犹如死神,挥着长枪,一枪刺死一个士兵,甚至两个士兵。
所过之处,尽是尸骨。
“伊将军,我说过,一定会杀你。”庄阔眼里没有小鱼小虾,只有郕帝的大将,只有杀了四征将军其一,功劳才更大,这样才能对得起陈谦的提携,才能让他娘子更加抬头挺胸做人。
朝廷也不能因为他岳父投靠敌军,而牵连他。
伊建已中了一箭,战斗力大不如前,但他身边有忠心耿耿的副将和护卫,他们冲过去与庄阔缠斗在一起。
庄阔也是能打的,一人对三人。
不过到底是凡人,对方也很能打,他没讨到什么便宜。
伊建有人护着,暂时没什么危险,但他不敢放松警惕。
要不说他能当大将呢,庄阔刚露脸,楚沐阳便来了,带着大部人马,直接冲进伊建的队伍里收割。
伊建立刻便从喊杀声中判断出来了多少人,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不好,敌军是把主力都用在咱们这里了,快撤!”
“想撤?伊建,没那么容易!”楚沐阳已来到他不远处,说话间,手下撂倒了四五人,“一天之内,折损三员大将,我看逆王士气再无的情况下,如何进攻京城。”
伊建不语,他太明白了,他与闻承明兵分两路,而楚沐阳拿出所有兵力对付他,要的便是一击毙命,加之之前便走了好些逃兵,士气低落,赢面不大了。
但他不想认输!
“扶我起来。”他拔去胸口的箭,瞬间鲜血飙出来,溅了身边护卫一脸,他艰难拔剑,眼睛死死盯着楚沐阳,“杀!”
“伊建,我知你伊家风骨,便不劝你投降侮辱你了,但今日你败局已定,别做无畏的挣扎了。”楚沐阳又扬声道。
“哼,谁胜谁败还不一定!”
“护送将军先走!”副将大喊,“快!”
“我不走,我要跟他一决高下!”伊建挣扎着。
然而,他手底下的护卫这回却不听话,他们都是世代跟伊家的家将后人,能判断出形式,伊建当胸中箭,虽然现在不死,但若不及时治疗,恐怕就真的活不了了。
伊建被忠心的属下护着,杀出一条血路,朝远方撤去。
“休走!”庄阔心急,想要追,却被楚沐阳拦住了,“穷寇莫追,能一日之内折损,俘虏和重创逆王麾下三大将,已是不易,今日之后,局势将大不一样,来日方长,我们虽胜了,却不能大意。”
“是。”庄阔心中无限可惜,要是能杀了伊建就好,没想到被炸,还中了一箭,却没死。
天很快便亮了,林见深回到楚沐阳营地,而楚沐阳和庄阔等人也都回来了,大获全胜,全军欢呼。
“各位都立了大功!”林见深扫了眼眼前恭敬的将军文臣,“若无各位,逆王怕是要得逞。”
“陛下真龙天子,殿下您有智谋无双,逆王成不了事。”万朝衍开心的道。
林见深轻笑,“让万大人倾家荡产,本宫实在是不忍,万大人放心,待天下安定了,本宫定给你补回来。”
万朝衍闻言立刻请罪,“殿下严重了,臣为朝廷出力是分内事,至于那些银子,算是臣的私心吧,不敢让殿下补偿。”
“哦?何私心?”林见深忙问,楚沐阳等人也竖着耳朵听,能为朝廷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银子,他们震惊至于,也想到了万朝衍的功劳,虽未上战场,却能居一等功。
万朝衍施礼后才答,“温家表弟的仇,是要报的,臣这银子,算是买将士们的刀一用,替温家表弟报仇。”
提起温庭钧,林见深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就是因为温庭钧的死,才使得万朝云彻底对他离心。
“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做?”楚沐阳出言打断了凝重的气氛,问起后事,如今他算是服了林见深,心服口服。
“逆王现下只有闻承明一员大将堪用,需得分化一下他们君臣。”
这种事,文官比较在行,楚沐阳瞬间便看向万朝衍。
万朝衍忙摆手,“下官只是户部管钱粮的。”
“万大人,你便莫要谦虚了。”楚沐阳有意让万朝衍出头,自从庄阔来到他帐下,他便看得出陈谦有意提携万家,而林见深又视陈谦为老师,将来必定也是要提携万家的,他如今让了功劳,将来也好与万家和睦共处。
“万大人,若有什么良策,但说无妨。”林见深鼓励道,“其他人有想法,也可一并说,我们人少,只能智取,便是要集思广益。”
万朝衍见推脱不过,思量了半晌,才道:“殿下,将军,我们其实不必真的离间他们,只需要让逆王怀疑,一旦怀疑,便不会无懈可击。”
“如何做?”林见深立刻问,他也是这般想的。
“方法很多,可以光明正大的给闻承明送礼,还需得殿下做主,首肯放过他全家。”
“这个办法好。”楚沐阳立刻附和,庄阔等人也都纷纷点头。
“好,便如此办,闻承明出身世家,银钱便不必说了,美人,书画,兵书,什么都行。”林见深当机立断,“本宫做主,无需向父皇请示,只要闻承明投降,饶过他的家人,一切罪过既往不咎。”
“是!”楚沐阳被眼前这个少年折服,有魄力,有谋略。
——
京城,甘泉宫。
太后坐在承天帝床前,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床上的人没什么生气,一日比一日憔悴,名贵药材不知用了凡几,太医也会诊过几次,可就是不见好。
“皇帝,方才楚将军派人送来军报,我军大胜,斩获俘虏叛军两员大将,仗要打赢了,你要快些好起来。”
承天帝闭着双目,但听得见,他听到打赢了,嘴角微微勾起抹微笑,也松了口气,可更加没生气了,“母后,朕有愧于百姓,愧于列祖列宗。”
“皇帝,你说什么话?快别瞎想了,赶快好起来才是正道。”太后心头慌得不行,太医说皇帝是心病,她觉得是因为战事的缘故,可现下都打赢了,他却更无生气了。
“母后,朕……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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