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雪从阴霾的天空中飘落下来，陈布尔从父母的正屋中走了出来。他的心情很复杂，他想父母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
陈布尔不想向父母进行过多的解释，因为他自己还没弄明白呢。
陈圆回了广东，陈布尔多方打听，找到了娘娘坨岳家的地址。
“小金她失踪了，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当站在对面的那个女人说出这句话后，陈布尔才确认她是谁。
“你要认，就认。不认，这孩子我们也能养得起。”
陈布尔表情的僵硬让岳家大嫂误解了。
“俺只是告诉你一声。俺可怜的小金呢，你到底去哪了？”
嫂子双眼红肿地走出了屋子。
这么说，小金脱离了姐姐的照顾，她走了，可把孩子留下了。这么说，姐姐回广东是假，她去找小金了。可自己怎么办？
还是先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吧。
陈布尔沮丧地离开了救兵山。
……
母亲已经为那间小屋点燃了炉火，陈布尔和衣躺在了炕上。那面古朴的梳状镜静静地看着他，他想起了他和余金娜合房的那个晚上。当时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余金娜模糊的身形，她款款地向自己走来，没有一点造做的神态。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并把她搂入了怀中，就像一缕淡淡的烟雾，缠绕在自己的周围。
感觉好像不是这样，因为那晚余金娜始终没有消失，而现在她消失了。陈布尔又向境子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她逃逸到了镜子里。
“小金。”陈布尔紧追过去，他穿越了镜面，进入了一个广阔的视野。那个身影不见了。
陈布尔看到了一场大水冲进了一个村落，人们四处奔逃。水面上漂浮着一个木水桶，里面坐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这是你的父亲，这场大水损失了三十多条人命，有十几个孩子成了孤儿，你大伯，你父亲，你母亲，你姨妈就在这十几个孩子中……”那个曾搅扰过他的天外之音出现了。
“你是谁？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为了证明我的能力，我可以让人看到过去的事情。”
“这算什么能力，我用法门儿也能看到。”
“法门儿？那是他们在欺骗你。”
“你们不是一伙的？你是神仙还是神兽，亦或是未来之人。”
“这个你无须知道，你只要知道，我可以满足你的欲望就行了。”
“欲望？看到过去？只是一场大水能证明什么？”
“那我再一次证明给你看。”
陈布尔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青年，他背对着陈布尔，当他把手中的一个蜷缩的人扔进井里后，才转过身。
“村长！”陈布尔大叫道。
“这下你相信了吧，如果明天你说出这件事，你就可以击败你的对手。”
“我的对手，他又是谁？”
“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的母亲曾用奶水哺育过他，所以他就把你的母亲当成他的母亲。”
“你是说，他想报答我，只要我找一个让他输的借口就行。”
“聪明！”
“可我不想当村长。”
“我知道你想什么。”
场景又发生了变化。一具骷髅出现了，旁边端坐着双眼紧闭的岳小金。
“小金！”陈布尔奋力向前，可骷髅和岳小金也同速后退。
“这是什么意思？”陈布尔生气了。
“因为曾经有一个男人，无法遏制自己的欲望，喷血而亡。现在他要报仇。”
“你是说，小金是传说中的那个神女？”
“不是‘她’，而是‘她们’。”
在陈布尔面前出现了八个女子。
“你认出她们了吗？她们的心中本不该有情事，她们本来就应属于这座大山，但由于不得己的原因，她们只能到山外走一遭，看看俗人的世界，感受一下纸醉金迷的生活。不想却给了我一个机会。”
“你想怎样？”
“这个女人曾经为你打开生命之源，现在她要为我所用。”
岳小金睁开了双眼。她用目光搜寻着骷髅上的穴位，那些本应像星星一样闪动着灵光的部位，此时却变得暗淡无光。——那是被自身的欲望所遮掩，如果不去施与拯救，他将万劫不复。
岳小金并指如电，戳向那具摇摆的骷髅。
“丁杰阳！”陈布尔又是一声大叫，因为那具骷髅恢复了人形。
“从此他将远离人世，成为欲望之神。你想不想成为他？……”
“不要再骗人了。”陈布尔截断了天外之音，“你们这些神兽，不过是想让人成为你们口中的食物？”
“可至少为了口腹之欲，我们会强制人一代代的繁衍下去。……其实做神仙也不见得好。要不我把这些城市升到天上去吧，在那里，人们将不在需要繁衍，不再会为情感所迷惑。人们可以常久地生活在一起，除了快乐就是快乐。每天见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不会有新的生命诞生。正义、高尚、纯洁、虚伪、懦弱、邪恶统统都不存在。每天人们听到的都是相同的悦耳的声音，看到的也是反复和谐的场面，就像一台收录机重复播放着同一首恬美的歌，或是一部让人感到温馨的电影，在银幕上重复放映。你觉得这是你们人类追求的生活？你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
陈布尔看到一座城市从地面升起，就像未来电影中的航空母舰，驶向宇宙的尽头。紧接着一座又一座城市接连升起，形成了一个航母舰队，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太空中。
蔚蓝色的星球变成了白色，又变成了灰黑色。
光已经消失，时空由于没有了人类的生息开始回缩，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陡然失去了让它膨胀的动力。它不是停在原处，而是不断收缩。陈布尔开始感到恐惧，那些城市都到哪里去了。
“没有了繁衍，便不是人类，时空也不必存在下去了。它将最终凝结成一点，再也不会有这样和那样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物，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将不存在了。如果现在让你重新选择，你会选择谁？”
“我不会选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神仙，神兽亦或未来人。我要帮莫文穿越百花罗盘。”
“你确定，你已记住了那些口诀？”
“不去偿试，如何知道？”
“可之前你失败了。”
“人是会成长的，我相信天地的力量，我不想成为超人，人上之人，但我会成为一个人，一个真正有贞守的人。”
“可你不是人，你是神仙，你帮莫文便是毁灭你自己。”
“神仙？你可太抬举我了。即便我真是神仙，可如果神仙不管世事，那就让我毁灭吧，包括那些神兽。”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勉强。百花罗盘见！”
车窗上的字渐渐消失，一座座城市又重新回到了地面。梦中人无须再阅读下去，因为他决定把歌谣中的故事书写成文，它们发生在不同的时刻，却传载着时空的顺序。
请不要感叹，其实这一切只是娱乐，不要为这些人物的命运悲哀，因为在现实中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除非你也成为沉睡之人，甘愿成为一个娱乐人物，可一旦你醒来，你又会变成一个正常人。
于是，书写本书的人醒了。（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