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06

“你还挺聪明。”时曳手指悄悄移动到宁涧头发上,满不在乎地陈述,“我刚来第一天就让那小瘪三滚下楼磕掉了牙。”

没点自我思考能力,随随便便就被人牵鼻子走,还不知道尊重两字怎么写的男主,她只会抬脚碾死他。

覆盖阴云的面色好转许多,宁涧嘴角偷偷上扬,假装没发现她又捏住自己头发的手,“这倒霉但活该的男主,叫顾期修?”

暗喜撸到比大型毛绒动物还要软和的头发,时曳轻轻嗯了声,“还和原主搞虐恋替身,啧,我可受不住。哎,你怎么知道男主叫顾期修?”

“猜的。”压下心中因为顾期修三个字翻出的厌恶,宁涧望向遥远天空的眸光凉得像冬日雪花飘进后背般冰凉。

竖起手提醒路线,时曳双眸盯住宁涧发顶,“前方左转。话说,你为什么会突然转到同诺中学来上学啊?你一个人来的吗?你家里边有些什么人呀?”

“问题太多,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切,不说算了,憋死你。”

嘚瑟晃晃脑袋,时曳双手扒拉住宁涧,心安理得让他背着往家走。反正他体质好得很,惯爱将她做负重包挂身上训练。

宁涧走的不算快,平安小区几个字样清晰涌入眼帘时,他还是觉得二十分钟太快了些。

“我到了,谢啦。”利落跳上地面,时曳从包里摸出门卡,向宁涧摆摆手,“你确定好住所后告诉我,下次我送你回家。”

“行,快进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少女迈着轻快脚步踏进小区,而后消失在拐角处前回头朝自己挥了挥手的身影,宁涧唇角微勾,手指蜷缩,上面仿佛还残余着温软香甜的气息。

懒散转过身,走近停靠在街边的一辆黑色保时捷,打开车门坐到后座。驾驶座上穿着身定制西装的人微微侧过头,“少爷,回沉安区吗?”

“回。”捏捏鼻梁,宁涧望了眼不远处的平安小区,“林叔,麻烦您再找个人办事,我要搬到这边来住。”

“好。”没问什么多余的话,林叔启动汽车,按照完全相反的方向往回开。

宛若细碎金币的阳光铺洒上葱茏青翠草坪,米白色小桂花不知疲倦地在风中摇曳,好闻的清雅香气几乎遍布整个校园。

轻柔凉风混杂香味抚摸脸颊,时曳低垂着脑袋,卷长睫毛紧紧盖住眼帘,眼下卧蚕笼进阴影里,一点一点,额头几乎要砸到桌面。

少许日光落到她脸上,白中透粉的皮肤上细小绒毛泛出柔光,像自带夏日清新气息的甜脆水蜜桃。

宁涧单手托腮,表面极认真地望着讲课的老师,眼角余光却分毫不差地瞧着自个儿打瞌睡的同桌。

时曳脑袋又往下挪动三厘米时,宁涧迅速伸手垫在她摊开的物理书上。下一秒,额头撞进手心,跟着是她软乎乎的脸。

少女温热呼吸喷洒在手心上,绵密的痒。

他心情极好地勾起唇,暗叹读书也是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哦,如果能抛开讲台上时不时扔来危险警告的物理老师的话。

徐则目光从靠里侧窗户倒数第三排,脑袋深埋课桌的女生身上扫过第三遍时,觉得自己不能忍了。

他重重拍了拍铁制讲桌,沉闷厚重的碰撞声瞬间闯进高二三班每个学生耳朵里。

“看黑板,专心点。”

好些个上下眼皮打架的学生下意识抖了抖,挣扎着抬头,死命瞪大双眼看向黑板。

眼见目标人物分毫微动,徐则浓黑眉头蹙成一团,再次强调:“同学们,老师站这讲台上给你们讲课是要对你们的学习状态负责的。可我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对自己负责。”

说完,他捏起粉笔,对着投影到展台上的传送带图形唰唰几笔,在黑板上画出个相同大小的模型来。

随手将粉笔扔到盒里,徐则视线恶狠狠盯住仍旧沉浸在梦乡中,自顾自睡得香甜的女生,声音饱含恼怒,“时曳,再睡天都要黑了,起来回答问题。”

隐约听见自己名字,时曳抬手无力挥了挥,试图赶走吵人的声音。偏偏那道声音不依不饶,一遍又一遍,越来越大,终究让她睁开了眼。

才睡醒的双眼水雾朦朦,茫茫然没多少焦距,循声望去,只大致瞧见一个穿着深棕外套黑色长裤的身影。无广告网am~w~w.

耷拉在桌面下的小臂被人拍了拍,时曳慢悠悠侧身,宁涧深邃五官于眼前逐渐清晰,他轻笑着指了指讲台,又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顺带附赠一句:“徐老师叫你,回答黑板上的题。”

学校最尴尬的情况之一,上课睡觉被老师发现提溜起来回答问题,但是这题自己根本就不会。

听到这话,时曳什么瞌睡虫迷糊劲儿都跑了个干净。樱色唇瓣紧抿,嘴角微垮,一双澄净如无波湖面的杏眸漾起缕缕波痕。

单手扶墙站直身子,迎着徐则注视的目光,又瞟了眼黑板上画着传送带图形的大题,她非常自觉地摇摇头,嗓音清脆坚定:“徐老师,这题我不会。” m..coma

徐则以为睡觉的学生被自己当众叫醒后会羞愧脸红,对着题目无处下手的预判反应一个都没出现,反而干脆道歉,直言不会。

他好像记得,这个叫时曳的女生以前胆子挺小的吧,到办公室问个问题都小心翼翼的,极为腼腆内向。

果然是年轻人,一天一个样,欠收拾。

见徐则拧着眉头不说话,坐在时曳前两排的周恬恬微仰着头,乖巧举手,细声细气说:“徐老师,相信时曳不是故意选在您课堂上睡觉的,她应该是学习太累没调节好时间,您别生她气。”

闻言,原本觉得这事可以再给次机会的徐则倏然意识到问题,什么叫选他的课睡觉?意思就是时曳不会在其他老师上课时睡觉咯。

还学习太累没调节好,合着就他的物理不重要是吧?歧视,赤.裸裸的歧视,实在太过分。

明显感觉到徐则冲自己的怒意瞬间翻涌好几倍,犹如山涧泉水的清凉眸光淡淡扫过前排坐得笔直的周恬恬,时曳自黑式补充。

“徐老师,其实我今天每节课都困,绝对没有故意选谁课睡觉的意思,都是随机的。”

稍作停顿,时曳用力扯了扯宁涧的衣服,软绵绵笑着:“我同桌他愿意帮我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吗?”

不知为何,瞅见眉眼弯弯笑得毫无攻击性的时曳,徐则心头聚拢的怒气霍然消散许多。视线移动到她身旁懒散靠着椅背的男生脸上,他眼睛里带着探寻。

“这是刚转来的新同学吧,京都那边和我们的教学进度不同,有兴趣可以试试。”

“做对的话我就不计较你上课睡觉这事,做错的话,那只好找你家长来谈谈了。”

徐则内心十分肯定,新转来的学生做不出题。据他了解,京都那边的教学进度离这部分还远着呢。

就上周单元小测来说,时曳的成绩排在班级倒数,如今还有闲心在课上睡觉。这件事不仅关乎他老师的尊严,同样也和她的学习状态挂钩,必须请家长好生聊聊。

“漫漫,你真是好样的。”意外看戏被点,宁涧修长食指轻轻描绘着桌面的木纹曲线,琥珀色眼瞳闪过兴味,“我不愿意怎么办?”

顶住请家长警告的死亡视线,时曳微微俯身凑近他,轻声诱哄,“救急,你替我做题,晚自习我帮你写语文作业。”

想起今早拿到手的那张足足八页的语文试卷,宁涧颇恼地揉搓眉心,加重筹码,“周末再陪我看鬼片,毕竟是严重到请家长的程度。”

手指死死捏住笔帽,时曳梗住脖子,声音从鼻腔里哼出来,“成交。”

话音刚落,在徐则的不耐烦到达顶点之前,宁涧轻笑着起身,“徐老师,我写出来她就不用请家长了是吧。”

“对,但要保证百分百正确率。”

徐则此话一出,班级其他同学偷瞄时曳的视线又变得复杂了些。就这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摆明是让时曳请家长的意思。不愧为拥有见家长狂魔称号的老师。

长腿大步迈开走上讲台,随意从置物盒里挑了根蓝色粉笔,宁涧偏头简单看过题,抬手写下个解。

徐则没来得及说做不出不用勉强,就见少年再次落笔,公式字符写得好看流畅,遇着需要草稿本计算的步骤,他也只是缓了一秒便写出准确答案。

一时间,三班内只听得见粉笔与黑板碰触时或轻或重的咚咚声。

到最后,徐则眼底的试探早已变成遇见优秀后生的喜爱狂热。

宁涧写出来的解题步骤比他参考标准答案后预设的解题思路还要简单,却更能让人看懂。年底的物理竞赛,他心里多了个推举名额。

放松靠着椅背,时曳手指轻轻摩擦下巴,凝望台上笔挺身影的目光带着了然,瞥见其余大气不敢出的同学,又觉得好笑。

不是她盲目吹牛,宁涧本是诞生于天空的精灵,妥妥的天选之子。物理这类知识,那是刻进他骨子里的一点就通,俗称天赋。

他物理好,她却连及格都困难。

她语文好,他却连作文都无法写完。

他俩便是这般,天生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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