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第一天,阳光穿过窗沿移动到柔.软床榻上,逐渐驱散秋夜留存下来的寒意。
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细碎声响,时曳扯起棉被捂住脑袋,没用。懒洋洋翻滚过两圈,拉开被子,瞥了眼床头柜闹钟显示的九点五十三分,认命起床。
张锦月没在家,桌上放着早餐,纸条上写着有事去见个朋友,中午不回来,零花钱转微信了。
洗漱完吃过饭,时曳穿着粉白色的棉质长袖家居服,手提两大袋垃圾往楼下走。扔完垃圾半倚着墙等电梯时,一道颇为熟悉的爽朗声音伴随清风飘进耳朵。
“涧哥,你咋回事儿?为嘛要搬到这个小区来住啊?”
另一道犹如滚动在夏季碧绿清凉荷叶上的男声清清冷冷,尾调轻勾带着天生的傲气,“我乐意。”
时曳摸着脑袋慢吞吞转过身去,谢松赫下意识抬手指她,另只手又颤抖着指向宁涧,再出口有种恍然大悟的了然,“原来如此。”
细眉微挑,好似柳枝拂过湖面,时曳指尖轻碾,探究目光落到宁涧身上,“你,搬到这里来住了?”
紧随时曳脚步踏进电梯离她一步远,宁涧眼皮微掀,嗓音平和,“平安小区环境好,我喜欢。”
轻戳六楼按钮,时曳歪头瞥了眼他俩,“几楼?”
“和你一样,六楼。”眼角眉梢藏着笑,宁涧面色淡淡,趁时曳开口前找补了句:“没想到你也住这栋楼,真巧。”
立在电梯一角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的谢松赫咧嘴对宁涧无声哇哇,巧个屁巧,分明就是蓄意筹谋。
放着沉安区好好的别墅不住,非跑这整套房还没他一间卧室大的商品房来住,撒谎没下限。
想到宁涧送她回家那次,时曳抿唇点点头,轻轻嗯了声,“真巧。”
她差点就相信了。
时曳走出电梯,右拐再右转,发觉两个男生仍旧跟在自己身后时,清脆嗓音里爬上几许古怪,“难道,你住在601?”
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这过分巧合所带来的冲击,宁涧绕过她继续往前,宛如流云游过天际的舒朗,“怎么,莫非你是我对门的603?”
梗住脖子,时曳咧嘴干哑笑了两声,快步上前将宁涧挤到墙壁上去,“少给我装凑巧,你霸霸我本来就住603。”
走在最后的谢松赫亲眼见着宁涧肩膀撞墙,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随手弹了弹,随后又同样刻意地大步往右,把娇小纤薄的时曳给撞墙上去。
自小到大,即便是路过的狗对着涧哥多嚷两声都会被他揍,而现在……
谢松赫下意识捂住凉飕飕的脖颈,完蛋,他看到了涧哥如此堕落随和的小孩儿行径,会不会被暗杀掉啊。
“行吧,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倒也没觉得这事令人难以接受,时曳垫脚拍了拍宁涧脑袋,顺手撸了把头发,依旧非常好rua。
时曳靠近自己时,宁涧觉得浑身燥郁立刻就能消散干净。就像久行沙漠的人,眼前出现了理想绿洲一样。所有痛苦暴躁,都可以在一瞬间被抚平。
喉结小幅度滑动,握住时曳欲要撤回的手,宁涧眼眸下移,晦暗不明的目光悉数落到她白里透红的脸上。“漫漫,一起去欢乐场玩吧。”
“啊?”时曳稍稍转动手腕,视线落到宁涧堪堪包裹自己手腕一圈还余出一截的手指。
好家伙,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手这么大,手指还这么长。
难怪耍大刀的时候她没他利落,原来问题出在这儿,那刀刀柄太大,才不是她打不过宁涧。
发觉时曳正自以为隐蔽地观察自己的手,宁涧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咳了两声,“是这样,谢松赫头一次来万风城,好奇,买了几张票,非嚷着出去玩。你说对吧,谢松赫。”
静默立在远处看宁涧表演的谢松赫鼓着眼睛歪了歪脑袋,对看过来的两人僵硬扯出个笑,缓缓点头,一字一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对,涧哥说得没错。我玩心重,我好奇,我想到处去走走看看。所以,我在网上订了三张欢乐场的票,想邀请你们一起去玩。”
凭什么宁涧要约妹子出去玩,还非要拉扯他这个只想安安静静窝家里挖八卦的孩子呢?难道外边有什么叫人挪不开眼睛的奇闻异事吗?
偏偏,他还不能反抗。
一小时后,瞅着动物园里像集体进入发.情.期争先恐后表现最美姿态的凶兽猛禽,谢松赫觉得肯定是自己还没睡醒,做美梦呢。
狠狠掐向手臂内侧细肉,酸涩刺痛瞬间直袭大脑,眼角冒出滴生理性泪水。
慌乱抬手擦掉,谢松赫颤颤巍巍靠近宁涧,咽了口唾沫,“涧哥,我记得,这是秋天吧。”
“嗯。”眸光扫过前掌扒拉在铁门围栏上,眼巴巴瞅着时曳,毛绒大尾巴在空中画圈的东北虎,宁涧声音偏凉,“它们喜欢她。”
不仅如此,大地上的动植物,对漫漫都会有无意识的亲近,她本就是承载大地期望而诞生的精灵,值得所有喜爱。
谢松赫当然看得出来,难不成还是喜欢他和涧哥吗?不知道为嘛,涧哥堪称动物敌人,无论是猫还是狗,对着涧哥只会亮爪子。
噫,他又瞧见老虎偷偷对着涧哥露出的尖牙了。它还是个戏精,转头又对准时曳的方向蹭脑袋,像瘫在沙发上求撸的慵懒大猫。
所幸走到后边,谢松赫已经能木着脸镇定面对一切对时曳表达亲近喜爱之意的动物了。
不过,瞅见那条隐匿树梢却突然出现在距离双眼不过半米的玻璃上,吐着蛇信将自己卷成爱心形状的蟒蛇时,谢松赫有点想自戳双目了。
如果他有罪,请用法律制裁他,而不是让他看青黑色的蟒蛇爱心。
宁涧极力压制住翻上天的白眼,恨恨瞪了大蛇一眼,半拖半拽地拉走笑着说大蛇好有创意的时曳。三人刚踏进孔雀领地,就见它们齐刷刷开屏。
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五彩斑斓的羽毛上,折射出绚烂夺目的彩光,像朝暮云霞般诱人心魂。
谢松赫搓搓胳膊,“曳姐,托你的福,我觉得还是这里比较好看。”
从小到大跟着涧哥一块到动物园,他从没看见过孔雀开屏,所有动物都用屁股对着他俩,可凶了。
雌孔雀没和雄孔雀比羽毛,纷纷踩着小碎步往时曳这边跑。一只只将细长脖颈极力伸到围栏缝隙,求抚摸求抱抱。
手指挨个轻柔点了点它们的小脑袋,时曳绵软笑着,嗓音比秋日乘风而落的娇花还要温柔,“呐,谢谢你们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们的呀。”
点点代表生机的绿光通过指尖进入孔雀身体,是她回赠的礼物。
眼见同伴得了亲近,雄孔雀同样迈着急促脚步奔来,因着开屏的尾巴部分,动作略缓慢而有趣。
正在此时,斜对面传出道毫不掩饰地夸张笑声,“哈哈哈哈,若云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光是朝孔雀们笑了笑,它们就齐刷刷转身为你开屏,简直是奇观。”
跟随高扬男声响起来的,是道清丽婉转的女声,“木通你别这么说,不过是碰巧好运而已,别人该笑话我厚脸皮了。”
“若云姐你真是谦虚,从小到大猫猫狗狗都很喜欢你,现在连孔雀也不例外。除了你,哪还有别人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听着那男声旁若无人的舔狗式夸赞,谢松赫五官几欲皱到一处,低头看向俯身轻抚孔雀脑袋的时曳,她好像并未听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一样。
“曳姐,那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它们明明是为你才开的屏。”
若说最开始谢松赫对时曳的认知仅仅是涧哥找了十来年很特别的姑娘,动物园所遇就重塑了他的世界观,让他分外自然地从直呼姓名改成了曳姐。
为最后一只孔雀送上礼物,时曳慢腾腾直起身,舌尖轻舔有些干涩的唇角,望向出声那处的眸光温凉,“脸?他们可没有这么宝贵的东西。”
真是,冤家路窄呀。
偌大欢乐场,还能在其中的动物园相遇。
想来是发现开屏孔雀跑远了,林木通拉着安若云往这边来,刚过转角就瞪大了眼。
瞧着聚成团挤在栏杆前的孔雀,再看到它们格外积极热情想要亲近的对象,林木通俊脸霎时黑了一半,安若云白净俏脸也变红许多,羞的。
是时曳。
小片印花的白色卫衣搭配淡蓝色直筒裤,往常披肩的柔顺黑发扎成高马尾,稀薄的齐刘海因风稍许凌乱,整个人往外透着种活泼靓丽的气息。
夸赞的想法逐渐在脑子里成型,瞥见立在她身侧那道高挺身影,再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时,林木通脸又黑了几度。
这个长得人模狗样还和时曳穿同款黑色卫衣的男人是谁?草,她身后居然还有个高大壮。
去年他约时曳国庆节一起玩,她低垂脑袋耳朵鲜红,小声说不太喜欢动物园而拒绝他。
现在,她国庆节不仅和两个异性出来玩,还疑似早恋?!
林木通觉得心脏外的皮肤像抹了两勺鲜辣椒,火辣辣的,直冲脑门。
该死的心机,骗他。
拉着安若云走到时曳面前,林木通脸上挂起嘲讽,阴阳怪气道:“哟,原来您舍得出门见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