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浮薄之徒

这五毒饼乃是荆州端阳节的旧俗,特制的圆形糕点上,做出蛇、蝎子、蜈蚣、壁虎、蛤蟆五种形象。

扶家全家都知晓,这小女郎从小怕这些东西,年年端出来,她连看也不敢看的,何况是下手亲自做。

“阿父有所不知,萱萱上个月见到了活物,吓地一夜没睡好,后来便下定决心要克服这恐惧。”扶谦解释道。

看着三子言行举止已全然恢复至先前模样,除了从花楼纳了个妾室,弃政从商,别的也没变化,扶以问心下大喜,点了点头。

他又朝扶萱道:“既是下定决心,便去做!失败也不打紧。往后若是还怕,别再看不就成了?一切有我们呢!”

一旁的扶以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即回忆起方才扶谦走来时的模样,他问道:“三郎的腿,可是好了?听说书斋也开地有模有样,好、好、好!”

扶谦拱手,朝扶以言道:“是,叔父,侄儿的腿大好了,书斋尚且能良好经营,说来也是借了萱萱的光。”

扶谦将去明月山庄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又夸了一番谢湛高情远致,这才收了话题。

扶以问若有所思地听着谢家之事,眉头微微蹙起。

他这一微小的变化落入素来心细的嘉阳长公主眼中。

待众人退下后,嘉阳长公主行至扶以问身边,扶上他的手臂,二人一并往后院走,她问道:“夫君可是为萱萱的婚事在担忧?”

扶以问任大梁太尉,是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司马、大将军,此一品官阶的八公之一,同时拜车骑大将军,被穆安帝封了爵位“南郡公”。

按礼数,嘉阳长公主得称呼他“南郡公”,而扶以问需回称“长公主”。

二人虽是续娶和二嫁,却难得情意相通,一个气度豪爽,一个举止大方,婚后琴瑟和鸣。称呼上,私底下亦是按民间夫妇,唤“夫君”和“夫人”,关系十分亲密。

听得问话,扶以言伸手握住嘉阳长公主的手,微叹一口气,“圣上赐婚已近三个月,谢家尚未送来聘礼纳征,不合常理。”

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谢、扶两家已经完成前三礼,到了“纳征”这里,谢家迟迟未有动作,不免使得扶以问心有所想。

毕竟,这“纳征”是订婚的最隆重,也是最重要的仪式。只有这仪式行过以后,两家才算正式定立了婚约。

嘉阳长公主安慰道:“恐怕是谢太傅那处事务繁忙,没寻出时间处理这儿女私事。不如改日,我让嘉陵办个花宴,请谢夫人一并出席,侧面问问罢。”

嘉陵长公主是嘉阳长公主的长姐,出降的是谢夫人刘氏的亲兄长,京兆郡刘耽。

二人的结合一波三折。

彼时刘耽一心扑在嘉陵长公主身上,非她不娶。其父母多番拒绝,最终,刘耽为了能娶嘉陵长公主绝食三日,加上皇家给了两个郡作为嘉陵长公主陪嫁,考虑到刘耽并非下一任家主,刘家终是熬不过,这才勉强同意二人联姻。

不料,上一任家主,刘耽之兄意外去世时膝下没有儿子,刘家家主之位,歪打正着,最终还是落在了刘耽身上,嘉陵长公主也成了刘家主母。

因刘耽乃刘氏仅有的一母同胞兄长,关系比旁人密切,嘉陵长公主又是温柔和气之人,是以,姑嫂间关系一向不错,常办些宴会相聚。

嘉阳长公主提出这般方案,既不伤扶家颜面,也能顺便看出那刘氏对这婚事的态度,扶以问自然是赞成的。

将将进屋,他便抱起嘉阳长公主,直往床榻方向去,朗声笑道:“多谢夫人。”

**

五月五,秦淮河上的龙舟赛热热闹闹地进行。

受张瑶邀请,扶萱早早便在朱雀桥头等着好友一同去观看。

女郎上身是白玉兰散花香云纱对襟衣衫,下着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腰间绯色大带宽束,显出纤腰不盈一握,体态堪堪丰盈婀娜。

罗纱披帛搭于臂弯,腰间白银丝线绣翠竹香囊,两穗连坠,随风而动,飘逸洒脱。

头簪嵌南珠白玉芙蓉花簪,白玉芙蓉耳铛,将那雪白的耳垂和脖颈点缀地更为玲珑白净。

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说不尽的俏丽美艳。

她站在那里,俨然就是一副绝美的仕女入画图。

然,这份美,还没等到在好友眼前绽放,便等来了清浪浮薄之徒。

“哎哟,我说是哪家的女郎这么美呐,原来真是你。他妈的,可真是缘份!”

粗鄙的话语突地传入耳朵,扶萱面上的浅笑突然凝住,她就是不转头,也知晓站在她侧面不远的,是那“痴傻儿”余浩。

她不欲理他,神色淡淡地继续看着乌衣巷口方向,等着张瑶出现。

余浩见她不说话,猛然一个大步,直接窜到扶萱身前,挡住她的视线。

玲珑往前一步,要拦住余浩,却被他的随从一把拉到了旁边,并威胁道:“老实点!”

扶萱朝玲珑摇头,示意她不要大喊大叫,玲珑了然,迅速镇静下来,与余浩的随从一起,安静地站在稍远的地方等待。

余浩满意地看着扶萱,双手交叠胸前,抬了抬下巴,张狂道:“老子去了几趟书斋都没看到你,你去哪儿了?”

闻言,扶萱心中一坠,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她惊讶地转头看向余浩,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惊慌。

她极为有礼貌地问:“余公子,这话是何意?”

本以为余浩会敷衍过去,哪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勾起半边唇,露齿油滑一笑,道:“老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早晚,老子要把你弄到手!”

扶萱四肢冰凉,这种话,他都敢当面讲?

她逼迫自己镇定自若,朝余浩的话语平和且认真:“余公子,我与谢六郎有婚约。”

余浩丝毫不以为然,“有婚约,又没成亲。你要是婚前跟我好了,谢家还会娶你?真是天真啊!看你这么好看的份上,做我夫人,怎样?”

简直字字诛心。

扶萱的背脊骨上立刻爬上一股恶寒,她第一次认真看余浩。

他身型不高,比自个只高半个头。一双眼白较多的浮肿眼,眼下乌青浓重。右侧耳朵边有个寸长的疤,从耳后延伸到下颚。唇边,还挂着邪恶狂妄的笑容。

这张尽在咫尺的脸,无一处,不使扶萱感到厌恶,堪堪比那五毒还叫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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