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少叙,却说当初我母妃被送到登云山修养,只带走了她打小一块儿长起来的秦嬷嬷,赖嬷嬷和田嬷嬷则被她留下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赖嬷嬷的无微不至和田嬷嬷的高瞻远瞩都让我深深感受到了母妃为我处处考虑的心。像我这太子东宫里头的一应下人都是两位嬷嬷帮我精挑细选的,好比檀鸢就是田嬷嬷当初一眼挑中,要到我身边来的。
虽然这二位也算是我的贴身教养嬷嬷了,可毕竟我贵为太子,像她们这般上了岁数的老嬷嬷就不太适合总在我身边陪着了。虽然我本人是十分希望能有两位长辈陪伴的,可田嬷嬷告诉我,说太子之位不好坐,若我不能一步步自己摸索,事事都要依赖他人,那便是她们二位拼劲全力护我周全,日后我的人生也不过是庸庸碌碌,对不起我母妃对我的殷切期望。
也正因有她这句话在前,我才一直隐忍,誓要做一个优秀的帝国储君,甚至日后荣登大宝,光明正大地把母妃迎回后宫!
按照每日的惯例,赖嬷嬷总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瞧瞧我的情况。作为被她们寄予厚望的下一代,像我这样的人物是没有资格看这些“无聊”的破玩意儿的。所以每日我都会让小辫子在门口守着,只要这二位一出现,他就立刻发出声响提醒我。顺带一提,小辫子也是伺候我的近侍宫人,比檀鸢晚来了两年,是个古灵精怪,满脑袋鬼点子的小滑头。好在他对我倒是一片忠心,否则像这样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容许他贴身伺候的。
听到外头传来的几声不太自然的咳嗽,我立刻轻车熟路地将看了一半的话本子藏在坐塌下头,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本《礼记》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开玩笑,圣语五记仁、义、礼、智、信,我本本都能倒背如流了,如今留着它们除了打掩护,我也实在找不到它们什么别的用武之地了。
刚看了没几行字,就听到赖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辫子,殿下睡了么?”
小辫子对答如流:“嬷嬷,您觉着咱们殿下像是那会白白浪费光阴的纨绔子吗?睡什么午觉啊,这会子估计又趁着无人偷偷用功呢!”
这个混小子,每次都把我给捧得高高的,若是哪一天真的楼了馅了,恐怕二位嬷嬷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满嘴跑马车的小滑头不可!
“哎...殿下年纪轻轻便已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何必还如此用功呢?再这么学下去,怕是连身子都要弄坏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瞧瞧去!”
说着话,赖嬷嬷已经推开了寝宫的门走了进来。
被赖嬷嬷的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了埋头,装出一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不去看她。知道赖嬷嬷是最疼我的人,只会让我多多休息,才不会怪罪我不搭理她的事儿呢!
果不其然,我只听得赖嬷嬷几步便走到了我面前,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书丢在了桌上。看着那本绝版的手抄本《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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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被赖嬷嬷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了一旁,还沾上了些许点心残渣,我的心里都有些抽抽,这若是要让那些大儒们瞧见了,还不得冲上文德殿到父皇面前闹自杀啊?
“哎?!呃...赖...赖嬷嬷?!您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我这太忘我了,都没注意到您进来了呢!”我装模作样地挠了挠头,笑吟吟地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
赖嬷嬷则是一脸的无奈和宠溺:“好了好了殿下,老奴知道您用功上进,那也该时时注意休息不是?如今你已是储君,比起看这些都能倒背如流的枯燥书本,还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更为要紧啊!”
“是是是,默默教训的是,淞儿知道了。还有啊默默,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在我面前不许自称老奴,瞧您这面相可一点儿都不老,看着比檀鸢还要年轻几分呢!檀鸢,你说是不是?”
打小就母子分离,我把对于母爱的渴望和思念都寄托在了母妃留下的两位嬷嬷身上。也只有在这二位长辈的面前我才能尽情地撒娇卖好,释放属于一个孩子该有的天性。至于我那无时无刻不摆出一张厌世脸的父皇...呵,我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还撒娇呢,撒个鬼去吧!
听我叫她,檀鸢抬起头来笑盈盈地接话:“是啊赖嬷嬷,殿下说得没错,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宫女还时常聚在一块儿讨论呢,说您和田嬷嬷究竟是怎么保养的,怎么到了如今看上去还和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般惹人嫉妒呢!”
瞧瞧,瞧瞧什么叫真正的贴心人?虽然不可否认,檀鸢这话是有些哄骗的成分在里面的。可架不住她说得情真意切啊,哄得赖嬷嬷心花怒放,风韵犹存的脸上荡漾着春风般温柔的笑容,嘴上却是严肃的紧:“这小妮子,又胡说些什么?我瞧着殿下总爱说些甜言蜜语来哄老奴们开心,多半就是你这小丫头和小辫子两个人给影响的,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啊!”
无故被cue的小辫子在外头一脸的无辜:“赖嬷嬷,明明都是檀鸢那丫头说的话,您说她就说她呗,干嘛还非得捎带上我啊?”
檀鸢顿时就来了小脾气:“怎么,那你是觉得二位嬷嬷如今上了年纪,不好看喽?”
“哈?!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呢!赖嬷嬷,您可千万别听她胡说啊,您二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就是真的到了七老八十走不动道了也一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人儿!”
“呔!这两个小猢狲,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如此大呼小叫的不成体统,都是平日里殿下将你们给宠坏了。都给我闭嘴,谁若再多言一句,就自个而去掌邢院领二十手板!”眼见这两人还有要继续吵下去的意思,赖嬷嬷还是拿出了老人该有的做派,一句话将两人斥得乖乖闭口,再不敢造次了。
回过头来,我与赖嬷嬷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无奈和宠溺。她是最知道我秉性的人了,这两个如今敢这么口无遮拦地大吵大闹,除了是我惯出来的还能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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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别的理由吗?
瞧着我身体无恙,赖嬷嬷也便放心了许多,随即提到:“对了殿下,再过两个月便是您的弱冠礼了,到时候陛下会为您主持正式的敕封大典,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了。怎么样?心里可高兴些了?”
是了,虽然如今满天下都是我夏汶淞就是龙盛国唯一的储君,朝堂内外也都以太子称呼我,可实际上我还没有正式举行过受封仪式。在龙盛国,男子十八岁弱冠,代表着一个男性正式从男孩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即便是在皇家,男子未行弱冠礼之前都不能分府别住,受封外王。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外人称呼我为太子都不甚感冒,总觉得比起尊敬,反倒是有些调笑和嫉妒在里面才会这么称呼我的。
两个月,还有最后两个月,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太子殿下了,虽说我这个人不是那么地看重功名利禄,可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不再是当朝储君了,那种心理落差我想也还是会让我难受上一阵子的。
想到此,我的心跳也着实微微加快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那自然...自然是要高兴些的。”
赖嬷嬷看着我打小长起来,就如同亲生母亲一样。如今看着我意气风发、青春年华的美好模样又是激动又是欣慰。
“好,好啊,真好,殿下您如今已成长成了英姿勃发,未来可期的大好少年郎,若是...若是能让公主也来看上一眼的话...想必也能为她枯燥寂寞的生活平添几分慰藉吧...”
思主心切,赖嬷嬷一个没忍住。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听她提到母妃,我也不觉跟着红了眼眶。
“嬷嬷,嬷嬷您也别太激动了,您放心,待我正式受封太子了之后便会想尽办法将母亲迎回圣都,让我们母子主仆团聚!”
赖嬷嬷欣慰一笑:“殿下您能有这份心便已是极好的了。老奴们都是上了岁数的,又都无儿无女,一心只期盼着殿下能够荣登大宝,光耀龙盛便已心满意足了。只是苦了公主殿下...这么多年在那登云山上青灯古佛,若是有朝一日你们能母子团聚,共享天伦,也不罔奴婢们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殿下长大了...”
赖嬷嬷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温柔是由心而发的,从小时候跟随在母妃身边便把整颗心都交给了我们这个家,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什么。
我听得感动,安慰了她一番后才问道:“对了嬷嬷,您和田嬷嬷在私下都称呼我母妃为公主,这么多年我问起缘由你们也一直不肯告诉我。如今我也即将弱冠,这些事儿是不是也可以透露给我一些了?”
这其实也是这么多年来我心中一直难以忽略的一个谜团。身为未来储君,我对这片大陆的整体形势也是很有研究的。可放眼整个龙翔大陆,以我母妃的姓氏冠名的皇族却是一个都没有。可看赖嬷嬷和田嬷嬷的意思,我母妃这个公主的称谓绝非空穴来风,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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