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者见状,将短笛放在自己的鸟嘴下,吹奏起来。
诡异的乐曲声回荡在天地间,却并不是传入他们的耳中,而是直抵他们的心灵深处。三人的心中,平生一种阴森之感。
那排列整齐的阴灵,独目中散出猩红的光芒,悉数汇聚在了领首身上。那领首的实力受到黄泉压制,原本在通玄境九重的层次。如今,却缓缓攀升,突破了桎梏,踏入道宫境的层次。
天地间回荡的魔音,蓦然变得凶戾无比。三人将灵气聚于周身,想要抵挡魔音的侵袭,却显得十分乏力。
林千屈拔出莫失,无敌剑意瞬间冲霄而上,却在撞到魔音显化的旋律时瞬间被击溃。不过片刻,三人的嘴角溢出鲜血。而西西在林千屈的怀中,早已封闭了自己的五感,沉睡过去。
“这是——什么——曲子,竟,然能——能够突破黄泉的,的限制?”林千屈咬紧牙关,十分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在这一曲下,纵有千般手段,也难以施展开来。
楚狂同林千屈的情况一样,此刻也在拼尽全力地抵抗着魔音的侵袭。倒是向前看的情况要比二人好上不少,只见他的周身萦绕着难以名状的黑气,护住了他全身的关键位置。
又过了片刻,林千屈与楚狂二人的身躯已经控制不住地弯曲下去,心底也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戾气,向前看周身的黑气也渐渐消失殆尽。如潮水万顷,又如巨山压顶,他们的身体与灵识都在这一曲下饱受摧折。
那领首见三人能够在如此压力下苦苦坚持,眼中露出一丝惊叹。若是一般的修士,在此曲承的阶段,便已然道心崩塌,魂飞魄散。
再过片刻,林千屈与楚狂二人五感已失,顷刻间便要瘫倒在地。
只是二人绝非自甘认命之人,在他们即将倒下的最后一刻,于绝境之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在二人的背后,两个崭新的洞天缓缓浮现。他们,竟然同时突破到了通玄五境的层次。宛若干涸的河流瞬间被注入了洪流,在境界突破时汹涌灵气的加持下,二人原本将欲倒下的身体再一次地挺直了起来。
砰!五个洞天瞬间入体,林千屈凝聚全身灵气,使出了一剑西来。一旁的楚狂,同样于爆发出全身灵气,使出枪八穷碧落。
向前看一步踏出,一颗黑球在他的手中凝聚出来,朝着前方猛地推出。
三人的攻击汇聚在一起,爆发出的攻击力同样超越了通玄境的层次,达到了造化境的程度。
什么?
那领首鸟眼睁大,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两个通玄境五重与一个通玄境六重的修士,竟然能够爆发出让他感到心悸的力量。
三人的攻击与魔音激荡在一起,打断了领首的吹奏,天地回荡的魔音顿时戛然而止。
“走!”三人齐声大吼,默契地转身向后奔逃。但灵气枯竭的他们速度实在有限,没走出几步,便陷入了阴灵围成的包围圈,被五花大绑起来。
领首步态婀娜,十分魅惑地扭了上来。她扭至楚狂的身前,用笛子挑起了楚狂的下巴,用它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斥道:“走得了吗?来到二重地,就乖乖地接受被宰割的命运。”
楚狂闭上自己的眼睛,不愿看到领首的模样。这领首身材虽是十分出色,声音也令心动,但配上它独特的鸟首,便令人难以直视。
但他这一动作却惹火了领首,只见它扬起手中的笛子,啪地一声拍在了楚狂的脸上。它用一双嫩手捏着楚狂的下巴,迫使他睁开双眼。
“看着我!否则,我杀了你。”
楚狂神色冰冷,别过头去。他嗤笑一声:“我宁愿去见阎罗王,也不愿再多看你一眼。”
一旁的向前看闻言噗嗤地笑了出来,楚兄这短短一句,杀伤力不强,侮辱性极大。但他这一笑,又将领首的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好,既然你们如此不识抬举,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领首森寒出声,它转过身来,对身后的阴灵吩咐:“去生火,烧一锅大沸水,倒入下等阴灵的血液,我要将他们煮成一道猪食。”
那阴灵口中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这话不是天元大陆的官话,也不是北玄域流传的方言。林千屈三人听不懂他的意思,想来或许是天阴族的族语。
领首又是转身,它瞥了三人一眼后,离开此地。
“异族不是在十万年前就曾驱赶出去了吗?黄泉二重地中怎会有异族的身影?”领首离开后,林千屈疑惑出声,向二人问道。
十万年前,天携天元大陆的修士浴血奋战,将异族阻拦在天阙之外,封闭了两界来往的通道。也正因如此,一些异族也失去了回到自己家园的机会,只能永久地留在天元大陆。
天元大陆的修士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封印在一些禁地之内,使他们无法再在天元作恶。诸如处于天阙关前的饕餮海,还有北玄域的黄泉,正是这类禁地之一。
这等隐秘,林千屈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向前看自小在离峰上耳濡目染,知道诸多内情。此刻他接过话茬,为楚狂与林千屈解释:“十万年前神荼于黄泉坐化,开辟出了三重地。第一重地,乃是专为天元大陆修士留下的历练之所,机缘无数。
而这第二重地,专是为天阴一族留下的残喘之地。他们无法跨越两地之间的界限,只能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幽牢。一般人入黄泉,到了这第一重地后,也便该离去了。故而不会与天阴族发生纠葛。
但我们,偏偏是那不幸进入第二重地的人。”
“原来如此,这天阴族被镇压在二重地中,想来对我天元大陆的修士是恨之入骨,难怪一见我们就痛下杀手。”林千屈恍然大悟。
“双方本就存在深仇大恨,自然要生死相斗。照我看,当年既有能力镇压,就应该直接将他们斩草除根,以除后患。若是当日将他们屠杀殆尽,我等今日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楚狂尝试着挣脱绳索,却是徒劳无功。
“莫不是这天阴族有一些特殊之处,无法清理干净。”林千屈沉吟片刻,抬首望向向前看。
向前看摇了摇头,“天阴族有特殊之处不假,但当年神荼并没有赶尽杀绝,应该还是保留了一份仁心。
万物有灵,异族虽与我天元大陆素有争斗,但十万年前那一战,他们已经不成气候。倘若大开杀戒,最后也会损耗我天元大陆的福缘。
毕竟,异族之中也不乏无辜者,他们来到天元,并没有做出有损天元的事情。最终却因为两界交战,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妇人之仁,所以我天元大陆数百万年来异族之患不除。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异族斩杀得干干净净,才能一劳永逸。”楚狂嗤笑一声,对向前看的观点十分不屑。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劳永逸的事情。”林千屈笑了笑,朗声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二重地是一个很好的设计。一来,将异族镇压于此,使他们无法继续在天元兴风作浪。
二来,也是对这些异族的一种保护。若是让他们出现在外界,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引来杀身之祸。”
“我们现在都快被他们下血锅了,你俩倒是为敌人思考起来了。”楚狂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为敌人思考,而是这世间的生灵,总是需要一寸立足之地的。暴力与杀戮,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的一种有效达成与维护和平的手段。
但这种手段,不应该成为目的本身。楚兄,我且问你,若是有一天你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你是否会选择讨伐东玄?”林千屈神色肃然,凝视着楚狂。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知道楚狂心中积压了一股仇恨,而这种仇恨,极有可能伤人伤己。
楚狂闻言一愣,他低头沉思许久,最后坚定地说道:“若有机会,我定然要讨伐东玄,报此国仇的。难道林兄不赞同我报仇?”
林千屈目光幽深,意味深长地对楚狂说道:“当然不是,君子有仇必报。楚兄忍辱报仇,乃是男儿所为。我只是希望到时候,楚兄可以为天下的修士考虑一二。”
一旁的向前看也是适时插了一句,“楚兄,杀性太重,最后恐伤了自己。”
“你们所言,我记下了。”楚狂点了点头,旋即又是哭笑不得:“我们都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了,不想着逃跑,反而想着虚无飘渺的未来,太过荒诞。”
林千屈莞尔一笑:“楚兄莫慌,我们今日定然无虞。”
他此言一出,楚狂二人均是好奇地盯向了他,不知此话何解。林千屈神秘一笑,却是不肯再说话了。
场中大火已燃、血锅已架,领首也迈着妖娆的步子再度出现在三人眼前。
它用竹笛撑着自己的鸟喙,露出奇异的笑容:“你们这三个臭修士,对自己的结局满意吗?放心,你们会在滚烫中感受到一种深入灵魂的痛感,那种感觉,太奇妙了。”
说完,它又双手捧腹,猛地大笑起来,状若癫狂。待笑够后,它的脸上又挂上了充满仇恨的笑容,“这都是你们应得的下场,你们该死。正是因为你们,我们天阴一族才会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幽牢,永世不得回自己的家园。”
“你们被幽禁于此,实乃罪有应得。若不是你们先入侵天元,又岂会有今日恶果。”林千屈摇了摇头,反驳道。
“多说无益,任你再伶牙俐齿,也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领首秀手一挥,身后的阴灵向前架起了三人,准备将他们扔进血锅。
它将笛子置于自己的鸟喙之下,吹起了魔音。
然而就在此时,天地间忽然有一阵悠扬的旋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