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见于勾有问题向自己“请教”,立刻来了精神。
他挺了挺胸脯,清了清嗓子,拿起挂在胸前的一面破铜镜,照了照垢面,又斜脸理了理蓬头,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
于勾看在眼里,倒感觉他十分可爱。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里距漳水河口少说五百里,而河口离墨都古城还有五百里。也就是说,这里离墨都古城至少一千里。”
小乞丐一本正经地给于勾估算着泽心岛到墨都古城的路程。
“怎么可能?”
于勾诧异之下,随口说道。
“好心告诉你,你又不信,真是人微言轻啊!”
小乞丐极为生气地说道。
“小兄弟,不是不信你,就是太意外了,没想到我会走出这么远!”
于勾急忙解释道。
“小镜子,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香呀?你在和谁说话呢?”
神像后面传出一个老者的说话声。
“师父,是一位公子向我打听墨都古城。师父,你告诉他,墨都古城离这里有多远?”
小镜子还挺叫真儿。
“师父不是告诉过你吗,墨都古城距此足有千里之遥!”
那个老者的说话声再次传来。
“这回信了吧!我虽然沦为乞丐,但也知道作人需脚踏实地,说话当口能应心!”
小镜子还挺能磨叨,振振有词的。
“我信你,早就信了!”duqi.org 南瓜小说网
于勾再三解释道。
“你是从哪来的?怎么上的岛?”
小镜子尚对于勾心存戒备,不问清楚不会罢休。
“我是从落花流来的,不想迷了路,误打误撞,上了泽心岛。”于勾回答道。
“落花流?落花流又是哪儿呀?”
小镜子卡巴着眼睛,又问道。
“落花流坐落在墨都古城西北三百里,在漳水河上游!”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说道。
“对对对,你师父说得对!”
于勾赶紧接过话茬说道。
“这么远,你走了多长时间了?”小镜子又问道。
“我……!”于勾迟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至少有一个多月了吧!”
他总不能说上午出发的,晚上就到泽心岛了。那样,岂不更让人匪夷所思,满腹生疑了。
“嗯,如此说来,还能对得上!”
小镜子又闪了闪他那双小眼睛,总算对于勾的话生出几分相信。
“小兄弟,我实在是饿了,让我吃点儿东西吧!”
不得到小镜子对首肯,于勾还不好意思吃了,因为毕竟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里。
“吃吧吃吧,都是出来混的,不容易!在泽心岛我可以罩着你,我去给你倒点水!”
小镜子说完朝神像后面去了,他是在尽地主之谊。
于勾赶紧狼吞虎咽吃起来,饿着肚子明天怎么有力气去墨都古城!
没多一会儿,小镜子端了一碗凉白开回来了,于勾接过来一饮而尽。
“你慢点,这凉白开可是管够!”
小镜子笑着说道。
“多谢小兄弟,还烦请小兄弟能收留我一晚,天亮我就走。”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有求于人,自然就矮了半截。
“没问题,都给你准备好了。”
小镜子眉开眼笑地说道。
“小镜子,是不是又想勒索人家钱财?别人有难处,能伸把手就伸把手,福报自然上门来。”
小镜子的师父又数了落弟子几句。
“师父,我没有,您放心吧!”
小镜子赶紧应承两句,他师父可能比较信任自己的徒弟,就没再作声。
这下于勾明白小镜子刚才对他眉开眼笑的真正意图了。他从腰间摸出一个五两的银锭,递了过去……
“这样好吗?”
银元宝的出现,无疑加剧了小镜子的眉开眼笑,他小声问道。
“好,有什么不好的?我这还有呢,足够我到墨都了。”
“这么说,我就财黑啦!”
于勾和小镜子两个人悄悄地交流着,颇有默契。
“这位公子,吃饱没?要是吃饱了,就去后面休息吧!”
小镜子将银子收好,又抬高了嗓门说道。
“好了小兄弟,我吃饱了!”
于勾积极地配合着,二人合作非常愉快。
小镜子摸着鼓鼓的腰包,极为开心。他又拿起胸前的破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蓬头垢面,满脸的心满意足,仿佛此刻已经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
于勾看着小镜子幸福的样子,不禁心生感慨,人生在世,最好的作品就是自己。只要自己对自己满意,超然是非之外,人生何处不春风!
他随着小镜子来到神像后面,让人颇感意外的是,神像后和神像前一样,收拾得干净,齐整。
紧挨着神座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和九个黑瓷碗。九个瓷碗分三摞摆放,每摞三个。虽然简陋,但擦得反光。
这种摆法,于勾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在海枯宗的星魔殿上,九位星魔祖师画像前的供桌上看见过!
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地铺,被褥已经陈旧不堪,保持得却很干净。
靠北面有一张三面有护围的古藤卧榻,木质纹理通达清晰,做工虽简,却是精益求精。
在这个场合摆着它似乎不太搭调,但与其对面的八仙桌正好遥相呼应。
床上整整齐齐铺着紫缎被褥,在烛火的映射下,微微泛着辉光。
藤床和地铺形成鲜明对比,越发让人莫名其妙,百思不解。
东侧地铺上半躺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年约六七十岁。虽然身着破衣烂衫,却精神百倍。
“公子,这是我师父。”
小镜子介绍道。
“晚辈给前辈请安。深夜打扰,还请前辈见谅。”
于勾上前深深一躬说道。
“不打扰不打扰,赶了一天的路了,想是累坏了,快上床休息吧!”
老者不慌不忙地坐起身说道。
“还是前辈床上睡吧,我睡地铺就行。”
于勾怎么可能喧宾夺主,高高在上呢?
“公子不必多想,这就是我们的待客之道。要是让你睡地铺,我们于心难安?”老者又解释道。
“嗯……!”
于勾迟疑了,为难了。
“去吧去吧,你就放心睡好了!”
小镜子说着,硬把于勾推到了藤床上。
于勾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半推半就,上床和衣而眠。
小镜子止灭了烛火,和他师父也各自安歇了。
于勾不知道,这张床是“四绝之物”,极其肮脏邪恶。
枕头名为“魂归去”,轻则令人痴傻疯癫,精神错乱;重则魂飞魄散,一命呜呼。
被子名为“蚀骨衾”,它侵蚀人骨,用来滋养自身。
褥子名为“尸虱幡”,它吸食人肉,无尽无休。
藤床名为“万蛇缠”,是由蛇藤作成,它以人血为食,嗜血成性。
若是普通人睡在这张床上,一夜之间就会尸骨无存,渣渣不剩。
感觉有人自投罗网,四绝之物的一场盛宴即将开始,它们尽显邪恶之力,施于于勾身上。
顿时满床邪气弥漫,污物横流,尸虱乱爬,万蛇游动,让人看着就哕哕作呕。
而武仙于勾已被淹没其中,时不时还有黑暗之光从这堆邪祟中散出。
此时,小镜子和他师父已然沉沉睡去,全然不知。
于勾一觉醒来,已是天光见亮。
他就觉得枕头硬邦邦的,把头架挺高,脖子也窝得难受。
身下凸凹不平,硌的他疼痛难忍,好像浑身都快散架子了。
他感觉不太对劲,双手向下一按,就坐了起来。
再一细看,自己坐在一堆干枯的古藤上面,一床血迹斑斑的破被扔在旁边,一个千疮百孔的招魂幡还搭在他腿上。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于勾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噌”一下蹦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
小镜子师徒俩还睡得正香呢,被他弄出来的响声给惊醒了。
眼前的景象给师徒俩也惊呆了,“师父,床呢?床哪去了?”
小镜子看着师父,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于勾看见自己枕过的地方,横着一块烂木头,其实那是一块朽烂不堪的垫棺木。
“这位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小镜子的师父从地铺上爬起来问道。
“前辈,我哪知道呀?这可是您的床啊?”
于勾虽然经历了移星眼之难,但今天的遭遇实在太诡异了!
“我也说不好,据说这张床已经快五十年没人睡过了。我师父曾经说过,能在此床上安然入眠的人,贵为五圣至尊!”
看老者的表情,似有试探于勾之意。
“五圣至尊?前辈,何为五圣至尊?”
于勾不禁问道。
“公子可曾听说过玉琮圣尊,归墟之门?”
老者反问道。
“前辈,此传言由来已久,整个精武大陆知者甚多!”
于勾回答道。
“据说玉琮共有五尊,能将其全部囊括者,便是五圣至尊!”
老者解释道。
于勾心中暗道,得一尊都差点儿把命搭上,要是得五尊得死几个来回呀!
“公子,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老者看着于勾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噢,没想什么!好像白骨武宗宗主武妖西门白羽身上有一尊,不知是真是假!”
于勾以话试探,也想看看老者是什么反应。
“听说很多门宗都在追杀西门白羽,正所谓士本无罪,怀璧其罪。”
老者似乎并不以为然。
“不知前辈投身在哪个宗门?”
于勾已经感觉到了老者修为之深,想进一步了解一下这师徒二人的底细。
“我是平湖派门下,因为年龄大了,就被派来打理水神庙。”
老者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
于勾心想,没听说过精武大陆有什么平湖派呀!
“还没请教前辈贵姓高名!”
“老朽姓金,名为竟太。就如同这千里大泽之中一粒尘沙而已,不值一提。”
老者虽然道出了自己的姓名,却好像在下意识地掩盖什么。
“原来是金前辈,给前辈添麻烦了,您看这……!”
于勾看着一地的乱象,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妨事,不妨事!小镜子,去喊两个人帮忙,把这里清理干净!”
看样子,金竟太并没往心里去。
“是,师父,我去了!”
小镜子答应一声,就出去喊人了。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是哪里人啊?”
金竟太在把握节奏,不失时机地了解和分析着于勾的身份。
要知道,这个问题昨天晚上就该问了,他愣是没有问。
“回前辈,在下姓于名勾,家住扬州。”
于勾是一个生性磊落之人,回答得极为干脆。
“原来公子是扬州人,这是要去墨都办事吗?”
金竟太接着问道。
“我最近听说墨都出产一种灵墨,可用来印写天书。这不,好奇之心就把我带到这来了。”
于勾并没有撒谎,洞天魔卷就是用墨都的灵墨着成,既然来到这里,详细了解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于公子,要想去墨都,恐怕还要有些时日。”
金竟太好像是在故意提醒于勾。
“没关系,前辈已经为我指明了方向,虽然墨都尚且远隔千里,到达之期已经指日可待。”
于勾信心十足地说道。
金竟太坚信,于勾的目的地确实是墨都古城。
那他从落花流出发,怎么就错过了要去的地方,来到了云梦大泽呢?这路迷的,也太离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