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我根本就不痛的

她掐着手心,跟他比起来,嗓音显得十分冷漠,“我跟她说你迁坟的事。”

“还有呢?”

“你当初带她去见父母是骗她的吧?我们都是孤儿,哪有什么父母……”稍微停顿,顾风眠问:“你当时其实是去看烟雨的吧,雁声哥。”

电话那头,男人似是低笑了一声:“没有父母,我们是怎么来的?眠眠。”

“我跟她说你带她去看父母的坟只是个幌子,你是为了去见烟雨。”

他又摸了一根烟出来点上,人已不如开始那般温和,嗓音更是藏着阴鸷:“眠眠,什么时候你这么‘了解’我了?”

闻言,顾风眠只觉得浑身倏地冰凉,她有些屈辱地咬着下唇,她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他是在怪她。

她想辩解些什么,但那头已经将电话给掐断了。

……

第二天就是裴其华的葬礼。

葬礼就在殡仪馆举行,裴歌没跟着一起过去,江雁声先带着她回家换衣服,又盯着她吃早餐。

裴歌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勺子,她低声说了一句吃饱了就起身。

椅子脚在地板上擦出尖锐的声响,男人反应比她快,他拉着她的手,态度略显强硬,看着她:“再吃点。”

裴歌抿着唇,任由他拉着,是无声的抗议。

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语气已经显得有些低声下气:“再吃点,好不好?”

她又坐下,近乎强迫自己一般将那碗粥给吃下去。

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江雁声把一切安排得很妥当。

裴其华生前受病痛折磨,由最近的亲属在一起做了简单的遗体告别后尸体就运去火化。

中午还不到,裴歌被塞了专制的镊子去捡骨灰,江雁声也要,可他不过刚刚碰到裴歌的情绪就稍显得激动。

她将他手上的东西抢过来,扔到一边,嗓音冷漠又低沉:“你别碰。”

当时柒城就站在一旁,他下意识去看男人的表情,发现他也只是错愕地站在原地,后来沉默地退到一边望着她。

下午前来吊唁的人就多了起来。

裴其华生前还是结交了不少的商圈好友,他们全都来了。

不过更多的还是临川名流圈子里的人,裴歌这几年没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她都只觉得很眼熟,可叫不上名字。

他们送了很多花圈和挽联,从灵堂一直摆到了门口。

裴歌整整站了一个下午,她不吃饭,也不喝水,只沉默地对每一个来的人鞠躬。

江雁声让她休息,她也倔强地不休息。

她沉默地应下了他们每个人对她说的节哀两个字。

葬礼上林清跟周倾都来了,林清沉默地给了裴歌一个拥抱。

后来周倾到了,当时江雁声特地丢下手上的事情过来守着她,好像是专门为了防周倾一样。

她余光瞥见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嘲弄地勾了勾唇,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她对着周倾鞠了一躬。

周倾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将手里那株菊花放到灵堂上就走了。

之后她强硬地被江雁声带到房间里休息,她一整天就只说了那么一句话,他不准她离开,她就去咬他的手。

直到唇间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她也不放手,后来觉得没意思了,放开他的手瘫坐在沙发上,低着头。

男人随手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没什么表情地按在那个血淋淋的牙印上。

他好似感觉不到痛一样蹲在她面前,大掌拨开她的长发,嗓音沙哑低沉:“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吃亏的不还是自己吗?”

裴歌咬着下唇。

江雁声在她眼前扬了扬自己被她咬上的手,笑笑:“你看,我根本就不痛的。”

她冷冷地盯着他。

他知道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但他不确定她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柒城说她从栎城回来下了飞机就直奔市区的家,后来在家里待了差不多整整一个小时。

她在里面做什么没人知道,他也不想主动去看,似乎这样,他们之间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江雁声准备转身开门出去,身后裴歌浅淡沙哑的嗓音传来:“我爸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你想让所有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把我钉在不孝的耻辱柱上么?”

他手指已经贴上门把手,没回头,“他还有个女婿。”

说罢没再等裴歌开口他已经率先离开了。

语言往往才是最能伤人于无形的武器。

关上门,杜颂就站在门口。

江雁声的袖子是挽起来的,杜颂一向敏感,他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腕骨上那个近乎深可见骨的齿印。

“裴小公主她……”杜颂眉心狠狠拧成一个川字,他看着江雁声疲惫的脸色和眼睛里的红血丝,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这种事没什么好说对不起的,他自己的责任也不小,本来就是一丘之貉,谈什么你错我对。

江雁声抬手拍拍杜颂的肩膀,吩咐一旁的柒城看着裴歌,然后朝走廊那头走去。

杜颂沉默地跟上去,他说:“从昨天傍晚开始,我就联系不上丁疆启了。”

裴其华去世的消息瞒不住,昨晚凌晨裴氏还连夜发了讣告,杜颂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找丁疆启,但他已经联系不上了。

走廊难得安静,外头阳光热烈,今日又是个艳阳天。

男人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他低头看了眼腕骨上她留下的印子。

不痛是假的,事实上,他心脏包括四肢百骸都被那绵长的痛给填满了。

过了会儿,他半阖眸道:“你看着办吧,我暂时没那心力了。”

杜颂站在原地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吐出一口气,觉得烦闷,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叼在嘴上,往反方向走了。

之后葬礼上的事情全是由江雁声处理的。

墓地已经看到了,就在青山园,明天下葬。

晚上柒城给裴歌送饭,她沉默地看着柒城将饭菜一样一样地摆在桌子上。

江雁声回来时,裴歌刚好揪着那张桌布将所有的饭菜都掀翻在地。

噼里啪啦的声音砸在地上,瓷器碎片翻飞,场面有些混乱。

她刚好对上门口他的视线。

男人眉头轻蹙,他走进来,让柒城再去准备一份,柒城点头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空气中萦绕着饭菜的香味,他快速走过来将她抱到沙发上,低头认真地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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